好久没吃得这么畅快了,感觉整个人都要活过来了。虽然想吃凉粉,但最后吃的不止是凉粉。宋文钟去斩了半只烤鸭回来,梁晚在厨房里盯着凉粉好了没,锅里还剩下最后一点绿豆汤,她严谨且小心的试图完整平均地分成两分。
只亮了厨房的灯,吹着电风扇哗啦啦,在等待间隙梁晚站在灶前走神,突然就想到了小时候。
其实很少有过这样的时候,闷热的夏夜里,满身的汗,有些狼狈地,吹着风扇,风都是燥热的。她总是家里的娇娇公主,车接车送,呆在家里,没什么和邻家小孩打闹的时候,多数时候坐在画板前,咬着画笔一张张的画。只有小时候,姥爷还在世时,她跟着陈安回娘家。姥爷年迈生病后希望回到生他养他的乡下,呆了几年后在一个晚上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那个夏天很热,好像南城再也没有那么热过了。她躺在竹床上,睁着黑葡萄般的眼,是黑暗中唯一的发光源。姥爷撑在旁边,摇着蒲扇,将睡欲睡,入鼻都是蒲叶扇的香味。屋外是夸张到要把村子掀翻的蝉鸣,和蛙叫,偶还掺和着鸡打鸣的声音,她想这是哪只鸡,睡糊涂了吧?
那样的经历后来再没有过了,每个暑假她都被梁绪川送去画室,姥爷在乡下过了这样几个平淡的春秋后,也去世了。
但这份回忆被永远印刻在了记忆里,那闷热的感觉,和耳畔送来的一缕缕风,爆炸般的蝉鸣。
就像现在,屋里腾起的香,两小碗平齐的绿豆汤,疯狂运作的风扇机,外面簌簌的路人交谈声,和从黑暗里出现的人,她都会记得。
“回来啦?”她抬头,笑着看过去。
宋文钟拎起手上的袋子,也笑说,“嗯。”
一瞬间有种怪异的感觉腾得起来,对视一眼,她莫名有些面热。移开眼,她随便指了指灶上,“那个,你看看吧,好了没?”
宋文钟把袋子放下来,过来看灶台。梁晚去旁边拿了个盘,把卤鸭倒进去,又小心翼翼把绿豆汤端过来。
他盯着绿豆汤,忍俊不禁:“你倒的?真够均匀的。”
她笑眯眯:“是吧,我也觉得,看我端水多平。”
宋文钟另拿两碗开始挑酱料,没放太多辣椒,醋提味,其他的随心情放,看起来五花八门,其实配得简单。
她趴在桌子上看他,突然问,“不过外婆只教了你杭城菜吧,那外地菜你是怎么会的?做得也很好吃耶。”
他耸耸肩,“网上看的。”
她露出羡慕眼神:“好厉害!”
他本不在意,看她夸张表情却忍不住笑起来,“就是件小事,怎么被你一说变得很了不起似的了。”
“当然很厉害了!”她却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能做出好吃的菜,让吃的人感到幸福,就已经很厉害了!”
宋文钟求饶道:“说不过你说不过你。”
她嘟嘴不满:“明明是无法反驳真理!”
“那你画画也很好看,让人一看…嗯心情就会变好。”
梁晚作无语状,“拜托你吹得太明显了吧,好像托噢,我可不付你钱。”
“哈哈哈有这么明显吗。”
对坐着吃凉粉,还不是很凉,醋酸和辣椒香,卤鸭也很好吃,宋文钟理所当然地把鸭腿夹给她,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装作认真吃凉粉的样子。
不过等再抬起头,她也忘了这个事了。
绿豆汤也舒缓,不那么冰了,最后三两口下肚,她大呼畅快。
宋文钟照例收碗,梁晚趴在桌子后面陪他,显得没那么无情。
蔡记关门,宋文钟拎着垃圾袋走了。梁晚站在门口,笑着冲他挥挥手。他也回以摆手,渐走远了。
回去洗了个痛快的澡,躺在床上敷面膜,盯着房顶灯,还是难掩心里复杂微妙的感受。
最后抹完晚霜了还是心里不舒服,干脆爬起来去画室,告诉自己想画什么画什么,不必拘束。
最先画出来的是那晚夏夜,很暗很暗,外面萤火虫点点,从窗角露出来。老式蚊帐密密麻麻的小孔,她没画复杂,容易密恐。
可是这一副画完了仍然觉得心里有什么放不下,她叹口气,到底还是另拿过一张。
这张没有思索太久,下笔很快,连线条都似乎印在脑海里般,轻松随意地勾勒于纸上。
光与暗的交界,有个年轻男人走过来,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漂亮的丹凤眼信手拈来。她心跳不止。画笔无意识的在阴影处描绘出一条条曲线,回过神来时才恍然停下手。
宋文初说城滨商区那新开一家茶餐厅,她中了霸王餐,四人餐。所以特地邀请梁晚和宋文钟一块去尝尝。
不吃白不吃,梁晚刚还在蔡记蹲在马扎上和三位师傅打麻将,闻言立马回去脱下短袖裤衩换上裙子,撸掉马尾披下长发,立马变楚楚可人起来。
宋文钟评价:“女人,可真是善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