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柠在辇上兴奋着到了新地方。
再不见宫门的一片深色巍峨了,此处宫殿门扉上是金色的纹刻,映衬朱红的底色。
乾安宫,天子居所。
姬柠顿住脚,低声念道:“帝居北宫,周回三十六里,台殿四九,凤凰宫阙,飞阁廊去,承露铜仙;淋池芙蕖,观观飞廉,鸾舟太液,误入三山。”
她心里充满自豪,纵有几分异世的见识,但如此壮阔,依旧是她见所未见的。
这就是她的家。
“殿下好见识,”一侧小太监拍了个马屁,做了请的动作,“请褪履入温室。”
不用宫女相助,姬柠扒拉下软靴,往廊间踩去。
软乎乎、毛绒绒,一点也不冷。
姬柠蹲下揪揪毛毯褐色的毛,触手生热,源源不断的温热烤暖了她泛凉的小手小脚。
她觉得小桔没来可惜了,不然她们可以一起玩。
“殿下,在找什么,可需帮忙?”
伽蓝来时便见小公主两手两脚撑在毯子上,形若摇头晃脑的小狸奴。她眉头微蹙,在姬柠抬头好奇望来前抚平,和蔼一笑。
“不用。这个,这个,毛毯。”
姬柠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小脸上喜气洋洋,似乎为找到好的形容而高兴:“毯子好软,好暖和,比舅舅家的羊毛毯还暖和。”
伽蓝上了年纪,很难不被小姑娘的亲近打动,她按压下心底那点忧愁,手指毯子说起小孩必定关心的吉利话:“熊皮乃陛下春日所猎。”
姬柠站起来,跑到伽蓝边上,俨然是要听故事的架势,却还是绷住小脸问:“请问姐姐是哪里当值的?”
“不敢当,伽蓝是坤宁宫掌事。”
伽蓝摆手,这么小的姑娘叫她姐姐,把她叫年轻了,羞人。
皇后宫里的人?
姬柠吃了一惊,难不成系统提的好感度已经见效了?可她还没见到父皇。
她指着自己:“我?”
“皇后决意收养殿下。”
伽蓝简略解释,然后娴熟岔开话题,抱起她,一边往她脚上穿虎头鞋,一边详尽讲了当今圣上在猎场的英勇表现。
她说,她的父皇不光猎了熊,还猎了老虎,百步穿杨,风采不减当年。
姬柠在地上蹦蹦跳跳,适应柔软合脚的鞋底,心中峨冠博带,俊美风雅,笑里藏刀的父皇形象删除,默默改成了黑脸威严的高壮男子,走铁血硬汉路线。
她不嫌弃,长这样很有安全感。
系统作为萌新,接收烂摊子压力极大,忍不住道:【需要提醒吗?你父皇刚杀了一个儿子。按照词条分类,他是个暴君。】
姬柠从她五岁的大脑中搜搜找找,依稀抓出躲书桌底时听到“谋逆”、“造反”的词汇。
舅舅摸出的莲子糖比灰暗的话题鲜明。
“太子造反了。”
她很笃定地对系统说。
系统诧异于她的推理正确:【你从哪得出的结论?】
姬柠:“因为没有秦王,所以太子造反了。”话说的受电视剧影响不轻。
【系统:你不怕?】
“不怕。”姬柠竭力让自己满不在乎,把听过的光棍话往外抖落,“我宁可富死也不要穷死。对我来说,父皇不仅是我的父亲,还是我的衣食父母,有什么可怕的?”
系统好像被她刀枪不入的话语给震惊到,没有再说话。
姬柠也不在意,迈着小短腿,走到毛毯子的尽头,走到一群人打量的目光下。
宴会错落摆列了好几张小案,中间留出舞乐的地方,姬柠呆呆的望了一圈,像不知所措的小鹿。
她看向上首最宽广奢华的座位。
父皇不在。
“六娘,到这来。”
慈和的声音犹如天籁,穿大红色翟衣的皇后眼角鬓边已有了岁月的痕迹,笑起来依旧有动人的魅力。
姬柠凭本能走了过去,手脚微微发软。
扑哧。
一声轻笑把她拉入现实,她扭头回瞪过去。
半大的小子虎头虎脑,全然不惧她谴责的目光。
他的母妃常服规格仅次皇后,但发饰多出一倍,宫装上不违制的缠枝花团锦簇,容貌丰腴昳丽。
再看剩下三位妃子,各有千秋,个个比皇后年轻。
她忽然好佩服皇后。
“六娘体弱,该是闷坏了,让她透透气吧。”
德妃见小姑娘实在胆小,拨了记佛珠,温言出声。
一侧清雅如兰的贤妃也是做母亲的,她温柔道:“瞧她脸白的,没什么肉。”
狐狸脸的淑妃附和:“得多补补,我回头给姐姐送两贴方子。”
她的一双儿女粉雕玉砌,灵动活泼,说这话很有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