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云宵,是师祖座下年岁最小的弟子。”
薛明樾话音落定,二人不约而同地久久静默。除却时而掀动树叶的飒飒风声,院内再无旁的声响。
明月高悬,月光轻柔地抚过华殷的面庞,似乎为她覆上一层轻盈的薄纱,似有若无。
她的唇抿了又分,分了又合,如此数次,才迟疑着确认道:“我师姐……是你小师姑的女儿?”
说罢,她又立即摇头否认:“不、不可能……师姐说,她的父母早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被永远关在禁地之中,与离开人世有何分别?”薛明樾松开握在茶壶柄上的手指,“况且知道此事的,算上你在内,也只有四人而已。”
华殷眼神复杂地看向他:“……她为何要自请被囚禁?”
薛明樾唇角泄出意味不明的一声轻叹:“因为,林自闲很小的时候,杀了一个人。”
华殷:“什么人?”
薛明樾:“林家家主林碌的长子,她的族兄,林自彦。”
华殷愣了一下,据她所知,当今林家家主林碌膝下仅有林自寒林自归一对双生子。
所以师姐她是因为幼时杀了林自彦,心怀歉疚,这么多年才忍气吞声地受林家人刻薄吗?
华殷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你可知其间内情?”
薛明樾缓缓摇头:“我已将知道的都讲与你听,你若是有心弄明白,不妨找林自闲问清楚。”
“难怪师姐给我的地裂符可以在那道封印上凿出孔隙来。”华殷回想起昏迷前的情况,若有所思地说道,“怕是里面的云宵真人发觉其上附着的是大师姐的气息,一时恍惚,才叫我趁虚而入。”
华殷实话实说:“只是……她应该并没有出禁地的打算。”
薛明樾眼睫轻颤,问道:“何以见得?”
“我在试图破除封印的时候,能感受到从禁地里面传来的力量在强硬地阻止我。”
说罢,她无意中瞥见薛明樾眼底居然浮现一抹愠色,不过也只是一闪而逝。
“幼女无知。”薛明樾淡淡道,“无论她那时是因何害了族兄一条性命——”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异样:“这百年来,林自闲为了林家赴汤蹈火,好几次险些丢了命,得到的东西却尽数落入林碌手中。靠着她,林家才能从一个末流世家跻身到如今的中上流。”
“小师姑……天资卓绝,较之我的师尊云兆真人也是分毫不差,为赎罪自请被囚于禁地百年之久。”
薛明樾摊在石桌上的五指微微蜷起:“……已经够了。”
单是林自闲持续消耗本元将林碌一介平庸之辈的修为硬生生拉至元婴境,便已经等同于再造之恩。
云宵不该一直活在自责之中。
华殷听着他的声音,莫名觉得这人的情感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淡薄。
他只是很会隐藏。
他不满于云山道人不问青红皂白便答应云宵将她囚禁的无情之举,遂自行寻求放她自由的法子,尽管这是违抗师命。
华殷轻声叹道:“看不出来,你还挺——”
——挺离经叛道的一个人。
薛明樾将无意中流露出的情绪很好地掩饰起来,看向她。
华殷想了想,说了句废话:“跟我原以为的你不太一样。”
薛明樾不置可否:“怎么,看透我了?”
“呵呵。”华殷笑道,“那倒没有。只是突然觉得,你好像是个活人了。”
但她也不免可惜,这样一个自小便修习无情剑道,同辈之中难有敌手的人,若是因着一份无法诉诸于口的情意而修不到极致,岂非遗憾?
或许是她此时的眼神太过灵动,将她心中所想尽数袒露于人前。
华殷听见薛明樾说道:“没什么可惜的。”
“我要走什么样的道,自是我说了算,而不是由我所修行的剑道决定。”薛明樾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并不觉得可惜,也绝不会悖逆己心。”
华殷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儿,移开眼神。
好一个不悖逆己心。
若换做是她,断无可能为了心里的一个男人放弃已行之途。
她会喜欢一个人,也可能会很爱很爱一个人,但绝不会为了这个人半道转向。
如果两人之间无法做到完全同频,强行并肩的话,于双方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那你……”华殷犹豫了一下,问道,“若擅自将封印解除,你师尊云兆真人……他可会降责于你?”
薛明樾摇头:“不会。”
华殷疑惑:“云山宗便不曾立过门规吗?”
“有的。”薛明樾淡淡道,“只一条——凡云山弟子,皆不可因一己之失为云山招来祸患,违者废除修为,逐出宗门。”
华殷咋舌:“……难怪云山弟子皆是一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