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处暑,时感秋意。
当下,雨还未落,暖风卷起从地表向上弥漫的泥土腥气,闯进嘈杂的文科高三(三)班,钻入同学们微张的鼻孔中。
“就年曈那疯狗,让他去西伯利亚拉雪橇,没准能把人甩飞!让我们这群腿速没手速快的高三文科生去逮他,太难了!”有人叫嚣着。
就在刚刚班主任搓手问到,谁愿意去把年曈带回学校时,大家纷纷在鼻前摆手,光听到他的名字,都感觉汗流浃背的。
谁都没想到,才来的转校生举起了手。
往前几个小时里,她只说了“大家好,我叫白兔。”7个字,毫无生趣。要不是她天生红棕发,鼻梁和脸颊一线生了小雀斑,让人总忍不住瞟一眼,不然他们早忘了她的存在。
这会儿,数对凸眼球投出的狐疑冻在了白兔身上。
她坐在角落倒数第二排,靠过道的座位上。腰肢直挺,冉冉马尾纹丝不动。她用指节推起滑落到鼻尖的黑框眼镜,其下那双似泪非泪,眼周晕着淡淡绯红的眸子看向窗外。
还未到晌午,天空已开始发灰,窸窣作响的绿叶被染成了黑灰色。她未收回视线,轻描淡写道:“老师,我会把年曈带回来的。”
唏嘘声炒热教室。
“虽然你很有大无畏精神,但一只兔子还是算了吧!”
“没被驯化的狗和狼没差别,会吃掉小兔子的!”
“他一爪子就能给你挠得血淋淋的。”
白兔眉眼间若有所思,而后掀起眼皮坚定道:“他不回,我也不回。被骂也好,被打也好,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
没人信她。四处响起的鄙弃声凝聚在一起,随时会挤破教室。
这会儿,一只白嫩的手向白兔眼前缓缓推来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清隽秀丽的行楷:男生都对付不来年曈的,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呢?
“没事的。”白兔看向同桌,不禁蹙起眉头。
这个体型丰腴的女孩,名叫舟茉,束着双马尾,乌黑亮丽的头发被不同颜色的小皮筋扎成一节节的。张扬的外表仿佛只是一个套子,她一直怯生生地把脸埋在她怀里的金毛娃娃头上。言行慢吞吞的,宛若一只树懒。
娃娃穿着长松中学同款的夏季黑白校服。
讲台上,班主任向叶桃身着一袭黄裙,说话软绵绵的,像一根竖起的香蕉:“哎呀,年曈哪有你们说的那么恐怖,没准他还会给新同学面子呢。”
年曈不仅逃课,成绩还吊车尾,校排名千年倒二。年父对他的学业管得松,所以大多老师对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绩效少点也无所谓,得个清闲,挺好。
一心只为学生着想的老师自然是有,比如向叶桃,学校出了名的好好老师。可惜,她应对年曈时,简直就是大BOSS误入新手村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她是那只蚂蚁。实在没法子了,她才请同学们帮忙。
她笑眼弯弯,露出了一排洁白的上牙,对白兔说:“要是他不回,你不用和他耗的。等你回来,老师请你喝奶茶。他应该就在学校附近的‘绿色心吧’,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看到过。”白兔答。
“那就好——谁那有年曈的照片啊?”
“我!”白兔身后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话音一落,她的脊背被笔轻轻戳了下,转头看去,这个叫周末的寸头男生笑得灿烂,那深得发亮的小麦色肌肤十分夺目。
他一手放下印有“榜花”的笔,另一只手递来校牌,正好指向吊挂在白兔胃前的兔子对讲机。
“我看好你哦,‘罪犯’照片收好了。”他的笑容有令人心暖的魔力,唇角勾起的弧度是由礼貌与教养构成的分寸。
白兔点头,不由得向周末身旁的空位瞥去。她紧紧攥着校牌,未曾看过它一眼。
*
午休时间,乌云盘踞南槠上空,时有闪电划过天际,潮湿黏糊的空气堵住身体上的每一处毛孔。
白兔一手拿着雨伞,一手持册子,独身前往“绿色心吧。”
这个册子是她的专属地图本,作为一个对智能导航一头雾水,甚至在校园内都需要问路的十级路盲,只有亲手记录下条分缕析的标志地标,才能找准方向。
好在这个网吧就在她的上学路线上。
网吧招牌下的门脸本就不大,有一大半的位置还被文具摊位占据,显得格外拥挤。
小贩是个腕带金表的光头大叔,吊眼络腮胡,肤色暗沉,不见血色,像是在脸上糊了一层土黄色的腻子。
他坐在小竹椅上,嘴里紧叼着快要烧嘴的烟头。突来的咳嗽使起掉落在地,震得椅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买文具,还是上网?”他的声音沙哑且厚重。
白兔不禁后退一步,摇头道:“找人。”
大叔扫了眼白兔的校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