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清晰的断裂声传来,伴着女子惊惶又克制的呼声:“啊。”
身子急速下坠时,戚凤箫怕得闭上双目。
不敢去看越来越近的地面,更不敢去看屋顶上的男子是否无动于衷。
耳畔急剧的风声骤然放缓,男子遒劲有力的手臂轻易将她环住,戚凤箫悬起的心重重跌回原处。
她赌对了。
男子大手扣在她腰际,随她下坠了极短的距离,便一脚踏在青檀树上,轻易跃回高高的屋顶上方。
戚凤箫惊魂甫定,心跳如鼓,双腿仍有些发软,纤手攥着他衣襟,试图稳住身形。
却被男子无情拉开半臂之距,攥在她上臂的手几乎要将她骨头捏碎。
头顶上方传来男子栗冽的嗓音:“你究竟想求我什么?想死的人多了,还轮不到你!”
男子语气比明日更疏冷,有种劈肉透骨的寒,可戚凤箫分明捕捉到些不一样的纷涌情绪。
不止是对她的愤怒,还有一丝他对自己的厌弃。
他称自己是废人,不止是自嘲?
他只是看不到,又不是傻了,手里掌着无数人求都求不到的富贵权势,怎会如此?
瞬息之间,戚凤箫忽而有些明白,他为何避居寒苑,拒人千里了。
戚凤箫抬眸,气息尚未喘匀,便迫不及待回应:“我上来了,世子答应过我,往后不许再拒人千里。”
即便借了宋玉光的力,她总归是上来了,站到他身边。
“就为这?”宋玉光被她气笑。
她豁出性命朝他靠近,只是为求这一样?
女子软软的嗓音,气息微乱的央求,月光似地照进他心口,那些纷涌难测的情绪奇异般沉寂。
许久没有人可以像她一样,来牵动他的情绪。
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受,让宋玉光难得陷入短暂的茫然。
屋顶上光线晦暗,他面容轮廓却愈显深俊。
戚凤箫细细端凝着他,努力分辨他情绪变化。
虽只是极细微的变化,戚凤箫却及时捕捉到,她没有否认宋玉光的话,而是顺杆子往上爬似的,借机说出真正来意:“世子爷若觉不够,可否借我几本书?岁苑那边不知可有烹茶的器具,若没有,也斗胆向世子借一套。”
说完,戚凤箫有些懊恼,借书还好说,借茶具是不是有些冒昧了?
伯府的陪嫁里或许就有呢?
戚凤箫绯红的唇瓣现出一点点齿痕,恨不得把后半句话吞回去。
闻言,宋玉光微愣,握在她上臂的手不知不觉松了些许力道。
这才是她此番真正来意吧。
借茶经,借茶具。为何?
又是为了他吗?
想到她烹茶时的笨拙,宋玉光立时明白她的用意。
心口厚重的坚冰骤然被劈开一条缝隙,宋玉光恍惚察觉,心内有什么情绪正在脱离掌控,脱离晦暗,挤出罅隙。
他迟迟未语,戚凤箫以为他在厌烦她得寸进尺,嗓音低低道:“若世子不愿……”
话未说完,便被宋玉光截住:“我看起来很小气?”
戚凤箫愣住。
他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正揣测着,便见宋玉光松开握在她上臂的手,移开脸,淡淡道:“寒苑的书应当不多,多数留在丹枫苑,想看什么书,自去取便是,岁寒居的茶具也随你取用。”
至于戚家嫡女会没有烹茶的器具,需要向他借,宋玉光并不信。
既已答应不再拒人千里,至少对她应当作数,宋玉光没拆穿她故意接近他的小心思。
丹枫苑?戚凤箫似乎在哪里听过。
细细一想,想到来岁寒居前的那处婚房。
想把她支走,让她回到鉴湖那边的婚房去?休想。
“多谢世子爷。”戚凤箫软软的嗓音浸着欢喜。
这样简单的事,便足以令她欢喜么?
看来她说嫁进来前,欢喜得彻夜难眠竟是真的。
她那些话实在大胆,宋玉光控制着心神,不去回想。
女子来到他身边的时日很短,可这岁寒居仿佛多了几丝从前没有的温度,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宋玉光屈膝坐到屋脊上,面朝院门方向,嗓音听起来比平日缓和:“在岁寒居,住得惯?”
听他这么问,戚凤箫更是心生警惕,若她回答住不惯,他是不是正好明说把她送回丹枫苑去?
“岁寒居很好,我很喜欢。”戚凤箫挤出一丝笑,说出违心之言。
岁寒居很好,可她实在谈不上多喜欢,甚至有些担心。
别庄的炭火总是不够,她又特别怕冷,每年冬天都格外漫长。
眼前秋意浓浓,岁寒居比鉴湖那边的主宅明显冷一些,等到了冬日,还不知有多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