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昊泉杀人后的第58天,市法院终于开庭审理了这桩处于风暴中心的案件。
谢怜儿远远地看见了任昊泉。
在谢怜儿印象中,这个人一直是干净儒雅、生机勃勃的。
此刻,他仿佛被蒙上一层灰色调。
原来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将亲密的恋人变成熟悉的陌生人。
他望见人群中的她,灰败而勉强地笑了一下。
她原以为不断巩固坚强的心,因为他勉强的笑意,碎裂得想哭。
整个案情并不复杂:
任昊泉原本并肩作战的同事携带商业机密投奔到他的对手公司,反戈一击的同时,还有恃无恐、厚颜无耻地找上门来寻求合作。
他们谈得相当不愉快,暴怒中的任昊泉一时没收住手,直接将人给打死了。
情理或有可容,法网最终难逃,任昊泉被判了19年监.禁。
谢怜儿终于有机会,可以和任昊泉好好地聊一聊。
只不过,一个人在铁窗内,一个人在铁窗外。
狱警朱潇今天值班,负责任昊泉的监管工作。
他没想到会再次遇见咖啡店“美人垂泪”画中的美人。
若不是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他还不知这幅风景在他心中存留如此之久。
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监听到她的故事。
谢怜儿和任昊泉拿起了通讯电话。
谢怜儿说:“我一直想找你,想问问你到底为什么。可现在真的见到你了,却不知自己还有没有资格来质问你。”
任昊泉歉意道:“对不起小花,我让你失望了。”
谢怜儿低叹一声。“昊泉,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不明白……你难道是这么冲动的人吗?”
任昊泉似乎有些难言,或许这些日子颠来倒去的,总是这些问题。
许久,他终于开口:“我当时只觉得脑子很胀,愤怒烧红了眼,也许我不是…”,他停顿一下,才抬起头说,“小花,我不是一个你以为的完美,或者说全然健康的人。”
“或许吧,我只是觉得你一直很理智。”
任昊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小花,今天我们好好地聊一聊吧,聊一些关于我的、你不曾听过的故事。”
在他释怀的此刻,或许需要一个听众,而谢怜儿是最合意的对象。
“说起来可笑,我们家也不算家大业大到夸张的地步,一个蹩脚的二代暴发户罢了,却想要走贵族的路数。你知道我要学的东西很多吧?”
谢怜儿点点头。
“有时候我怀疑父亲对我所有的期许,不过是成为一个完美的继承人罢了。”
任昊泉苦笑道:“在外面,我得睿智果决、温文尔雅,因为随时需要应对别人的目光、存在或不存在的镜头。
“不论我做得多好,父亲从不回应或表扬我,好像我总是八十到九十分,他那儿根本没有一百分吧?”
“对他来说,如果我不是一个完美的继承人,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他随时准备好,为他的公司铺就另外一条路,我这个儿子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工具。”
任昊泉从未对她说过这些,谢怜儿听着还挺伤感。
他继续说:“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想要成为一个职业经理人,虽然我做得好像还不错。”
“职场总是那样,策划部的人等你指出他们方案的问题,市场部的人等你来告诉他们目标群体,创意部的人没有你的优化建议就不知道要如何行动……,好像只有我一个人需要对公司负责。”
他看着谢怜儿,“你大概不知道我的这一面吧?”
谢怜儿摇摇头。她真的很少去任昊泉的公司。
任昊泉说:“偶尔半夜梦醒,我总感到心闷。仿佛有好多委屈和未尽心愿,人生失去了太多可能,对不起心中那个真正的任昊泉。
“虽然看起来没严重到产生心理问题,但我已经绷得太久太紧了。”
谢怜儿有些讶异,却不知该安慰些什么。她说:“你是不是把太多责任放自己身上了?”
任昊泉淡淡一笑,说:“我成长的环境告诉我,任何细节出了问题,都是我的责任。”
看着谢怜儿的样子,任昊泉说:“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你让我觉得闲适并非有钱人奢侈的权利,而是一种天分。你总能把日子过得慢慢悠悠、舒舒服服的。”
任昊泉停顿了一会儿,转念又说:“但对你,我也有过卑劣的想法。
“不知道当初怎么就美色误人,会那么疯狂地追求你、喜欢你。想等着保质期和新鲜劲一过,你也会和前几任女朋友一样被我丢掉。”
“我一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反正要了也没有用。
“你总是很直白地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不喜欢什么,而我竟不自主地配合你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