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南狞带着小七进京。
南狞今天换上了蓝布长袍,头发用同色布巾包裹,腰间挂一柄长剑,足蹬皂靴。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依然精神饱满。
他与小七分别骑了一匹马。
虽然将军府经济有些窘迫,但规模和气势依然还在,养了七八个仆人婆子,另外加三匹马。
小七骑的这匹灰马性情最温顺,年纪也有些大了,脚力稳健。
阿殷一直送出将军府,送到寨子外围,眼泪汪汪地看着小七随着父亲第一次远行。
涂氏部落原先仅有三千余人,土生土长,妇女采摘野果,男儿出去狩猎或捕鱼。十多年前,南狞带着部下五千名军卒归乡,军卒们就地生根,从外面带来了农田开垦的技术。如今人口繁衍有近万人,修建了一座座圆形土寨。寨子里以茅草房和土洞为主,像南狞这样尊贵的府邸,在涂氏部落可谓独一无二,至少是前无古人的。
这座将军府坐落在最外围的寨子内,出了这大寨的门,就是一望无际的茶林。
南狞与小七父子二人并辔而行,缓缓沿着山路绕行下坡。
茶林一圈又一圈,间或有身穿蓝布衫的妇女在采茶。
小七回头见到母亲,眼睛一酸,骑在马背上拼命招手。“姆娘,你回去吧!”
怕母亲听不见,他双手撮成喇叭状,高声又喊了一遍。
山谷内激荡起一层层的回音。
有采茶的妇女受到惊吓,抬头看向他们,见是将军府的人,报以善意的微笑。有相熟的,见到高大俊俏的小南七出门,都挥手笑问缘由。
山路盘盘十八弯。
直到那座高楼矗立的将军府再也看不见。
南狞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笑道:“第一次离家,是不是不习惯?男儿志在四方,你再过一个月就成年了,会和你两个哥哥一样,到军队里去。到时候,没人会怜惜你的幼小。软弱只会令你吃亏,甚至丢掉性命。你明白吗?”
小七的眼圈仍是红红的。
他在马背上点点头,正准备说什么,恰巧头顶扑哧扑哧飞过大片阴影。他立刻手搭腰畔,取出一副弹弓,嗖地一声,射飞第一粒石子。然后是第二粒,第三粒,间不容发。
南狞只觉得眼花缭乱,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地面已经七零八落掉下许多只鸟。
南狞大吃一惊,翻身下马,亲自俯身翻查这些鸟,每只都死了,被石子穿破了脑袋。
“这……”南狞目瞪口呆。
小七也翻身下马,沉默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死鸟,突然展颜笑道,“阿爹,早知道出寨子有肉吃,孩儿早就出来了啊!”
南狞苦笑道:“爹爹怎么知道你有这手好技艺?为父又没教过你弓箭,你怎么学会的?”
“噢,这个啊,”小七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我自己在家瞎琢磨的。每天清晨孩儿都在日出时练习眼力,臂膀又有两把力气,所以今个儿……今儿个是碰巧了吧!”
南狞只能继续苦笑。
小七见父亲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索性一只只捡起死鸟,当作宝贝儿似的用长衫前襟兜住,扔进马鞍旁的长条皮革囊,眉飞色舞地再次踩蹬上马。“阿爹,咱们今天午饭解决了!姆娘给的腌肉可以节省一顿。”
南狞点了点头,看向这个儿子的目光明显又多了几丝复杂的意味,当然其中也有赞许。
父子俩一路有说有笑地往王城方向走去。
出了寨子,又行了两天平坦的官道,渐渐就见到了规模齐整的村庄。这里的人穿着长衫,也不再以打猎采摘为主,而是经营各色手艺,有酒楼、茶庄和简陋的兑现银钱的铺子。小七第一次出门,自然对这些感到极度好奇,但他很克制,没有开口询问。
南狞偶尔给他讲解一二,他便默默地听,晒得黝黑的脸庞上充满了热切的光。
再加上沿途多了打猎的机会,不仅是飞鸟,偶尔在丛林里也能见到兔子、黄鼠狼、刺猬等小动物,不消南狞吩咐,小七都用弹弓拿下,裹在泥巴里生火烤熟了吃。这几天吃的好了,小七脸色明显健康了许多。
连带的,南狞都打上了牙祭,心下暗暗后悔,早知道这小子有这么一手本事,以前将他撵出寨子自己寻觅肉食啊!
到第五日清晨,他们终于见到了兕城。
兕城坐落在北夏帝国的心脏处,远远看去就见一片高大的巨石城墙,拦住了他们远眺的视线。
小七心下赞叹,喃喃道,“原来这就是兕城,看起来好气派。”
重新见到兕城,南狞也颇多感慨。他自从归乡后,有十多年没有来过这里。
从少年时那位意气风发的将军,到如今沦落到要找故友打秋风的糟老头子,南狞内心还是很不甘。但是不甘心也没办法,谁让他不善于交际,归乡后老君主一次也没想起过他,名下虽然有五千军卒,但军权早就名存实亡。一帮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