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李溪之做了梦。
战火与佛堂杂合着,一边是四起的哀嚎声,一边是法渡的奸笑声。
它们争先恐后地扭曲着身体,试图钻进李溪之身上代替她。
想逃。
可全身像是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它们朝自己冲来。
李溪之猛地睁开眼,漆黑一片。
心跳声近在咫尺,像是在警醒着她。
麻意遍及全身,脑中一霎空白,缓了一会,才得以舒展开。
不过仍有余悸。
李溪之动了动身,才发现枕巾早已被冷汗浸湿。
黑暗之中,一只手忽地搭在她身上,惊得她又屏住呼吸。
“阿姐。”
是顾牵白。
李溪之坐起身来,轻唤:“夏弃。”
顾牵白拉住了她的手,轻声安抚道:“我在,我听阿姐呼吸有些急促,是做噩梦了?”
视线清亮不少,但依旧模糊。
她微微偏头,看着顾牵白。
盲人怎么会做噩梦?
“夏弃,”李溪之沉吟片刻,“今日,是你救得我么?”
似是未曾意料,顾牵白抓着她的手松了几分。
他道:“是顾廷尉及时赶到,救下了你,我得知后才匆匆赶来。”
“阿姐,对不起。是我来得太迟了。”
愧疚之色浮现在他眉眼间,他低着头,很是落寞。
李溪之僵硬地抽回手,她默默往后缩了缩。
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顾牵白冒名顶替栾玉的弟弟,为得是什么?
总不能是她?
可他们两人之间并无任何交集,若说是在当猫时的交集,那也太过离谱了些。
总不能说顾牵白知道自己是他之前养的猫吧?
真正的夏弃又在何处?
脑中浮现出零碎记忆,可拼凑不出完整的来。
俄顷,脑海中一片混乱,似是有一头猛兽在胡乱撞击,疼痛直击着她的大脑。
头疼欲裂。
顾牵白察觉到异样,慌道:“怎么了?”
他的手尽可能地控制着李溪之,却又不敢真的使力。
缓下来后,痛感愈渐消散,她疲累地瘫软下去,不知怎的就靠在了顾牵白身上。
他轻声道:“没事了。”
李溪之垂下眼,思绪随着窗外的圆月而飘浮。
*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圆。
栾玉睡下了。
顾牵白还没松手,或是说,他不舍得松。
床榻上的人呼吸均匀,睡得安稳。
可她刚刚做了噩梦。
她为什么会做噩梦?
是什么噩梦?
顾牵白迫切地想知道,他想,只要他知道了,再难他都会替她斩去一切烦思。
可他真的可以么?
而这样寂静祥和的夜晚还会有几次?
他不禁发问。
有时他也在困惑着。
今日好些次与她对视,他总会莫名地害怕。
害怕她其实能看见。
发现他并不是夏弃。
若是被发现了,她会怎么想?
是会露出厌恶的神色,还是再一次地离开他?
顾牵白不敢想。
他装得极像,有时都骗过了自己。
他是自私的。
他想。
月亮不会一直圆,总是会有缺口的。
*
近几日李溪之醒得格外早。
不知是不是被那几个长相怪异的和尚给吓得。
真是人生噩梦。
最奇怪的还是顾牵白。
他像是没有家一样,总是和自己待在一起。
她观察过,顾牵白并无任何异样。
可不奇怪才是最奇怪的。
李溪之还发现了一个问题,栾玉的身体不是很好。
不仅眼盲,身子还虚的很。
每每连带着她,才一会儿就觉得累了。
顾牵白像是早就知道了,对她的身体格外的照顾。
仿佛又回到了当猫的时候。
栾玉是河西村人,自上次回来后,二人就住在河西村中。
在一间不大不小的竹屋里。
河西村地处深山,与世隔绝。
虽是偏僻,却胜在幽静。
村子里的人大多朴实善良,不会嫌弃栾玉是个瞎子。
尤其是村头吴家的小儿子吴长垣,殷勤得很。
每隔几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