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世间三界交汇之处,有一广大浮洲,灵气氤氲,名唤定世。
此处神地正中心的灵脉之源,由群玉山环环相围,有宫殿数座,唤作中枢。
此刻天色方明,残月未尽,中枢内廷司才熄了彻夜不灭的明珠灯火。
仙官紫毫抱着两本医书自屋舍中走出,沿宫道往医官署去。
他熟门熟路地和外间换值的医官打招呼,径自入了官署。只见一鹤发老者在内,正带着仙侍和药童,在高大的药架前挑挑拣拣。
医老一回头就瞥见了他,瞅着他怀里那两本几日前才借走的医书,道:“司记署日日忙碌,你是从哪儿抽的时间看书?”
紫毫没提自己昨日休沐,熬了一个通宵,而是满脸得意道:“兴许是跟着我先主,耳濡目染的呢?”
医老不接话,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让身边小童带他去取本新书。
医书架子在官署另一边,紫毫一边翻看架子上的医书,一边与小童说话。
他一贯性情外向开朗,与人很说得来,再加上于医道聪慧,常能反过来教教这些小童,小童们因此极喜爱他。
这小童兴致勃勃地问:“紫毫仙君,前几日你说段郎在薛国打了胜仗,这几日如何了?”
凡人几十年,生老又病死,在神仙眼中不过弹指一挥间。但人间惊才绝艳者实在难遇,错过这一个,还不知多久才有下一个。
紫毫在司记署负责抄录人间事记,常喜将一些趣事说与人听。人间这位无双段郎,是他近来关注的目标。
紫毫一边翻书,一边答道:“他先行一步回了王都,想来这几日就要到了。待我今日回去看看草记,再来告诉你。”
小童有些无趣地瘪嘴:“哦。”
他闷闷不乐地问紫毫道:“苍洲的仗都打完了,段郎回去以后,要做什么呢?”
紫毫想了想,道:“圣主名臣,当治数十年河清海晏罢。”
他这话说得太过理想。小童惆怅地望他一眼,正要开口,却听见院子里有人齐声敬道:“见过使君。”
二人抬头望去,院中行来那年轻武神,穿一身明蓝色的劲装,绣带束发,腰畔袖口都扎得紧俏,修长的双腿迈开大步,足下踏云,步履奇快,转眼就走进了医官署,十分干脆利落。
中枢璇玑宫的使君陵游已许久不来内廷,今日神色匆匆,必然有事发生。
紫毫思及此,放下书往这边走过来,只见陵游拉住了医老的胳膊,急匆匆往外拖。
医老挣脱不得,外袍扯得歪歪斜斜,但他自己仿佛也顾不上,只是对着官署内喊道:“带上我的法器药箱来!”
仙侍和药童忙不迭地去收拾东西,紫毫闻言,也浑水摸鱼抱了个药箱,跟着当值的医官一起跑出去。
司记署换值点名的仙官见紫毫不来,正要出门去寻,恰在门口将路上的紫毫逮了个正着,揪着他就往屋舍内走。
他指指紫毫书案上小山高的文书道:“苍洲的草记又新来了一叠,你快些誊抄,那厢还等着归档。”
紫毫恋恋不舍地看看外面,拿起笔来,与旁边的同僚道:“你猜我在医官署看见什么了?”
同僚很是忙碌,但还是客气应付道:“什么?”
紫毫绘声绘色地将方才的情形说了一遍,丝毫没注意背后引来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主事仙官听得陵游与医官署,心立时拔高三尺,想起中枢那位难以对付的少神主。
“彤华主出关了?”
他口中这位神女彤华,性格要强,喜声势,好权柄,凡事都要同人争个高下。若有一日不生事,次日必生大事。
自打她开始掌权,内廷未有一日安生。
主事仙官也顾不得教训紫毫了,直接背过身去,开始催促各仙官完成手中文档,并将这些年里所有大事记整理成篇。
紫毫瞧他一副要去禀报公务的架势,嘟囔道:“我瞧方才情形,恐怕璇玑宫一时半刻,顾不上咱们。”
同僚在旁见他不动,开口劝他道:“你快动笔罢。彤华主若真在此时出关,不出半刻,使官必到内廷司。”
果不其然,未过多时,便有年轻仙官上门。
主事仙官不必看他腰牌,便知这威风凛凛的使官来自何处,匆匆上前行礼。
这使官道:“彤华主今已出关,要看这三十年人间所有详尽记录。你命人先将苍洲卷宗理清送来,阳洲与云洲的尽快。”
主事仙官无奈地看着这跋扈的使官,颇觉自己先前的吩咐着实有先见之明,又恨自己先见太迟。
司记署一时忙碌起来,负责编纂总记的仙官一边点着文书,一边催紫毫:“你桌子上没记完的苍洲草记,速速抄完给我!”
紫毫不免加快了笔底功夫,翻开最后一页草记,正记的是人间今早的事情。
他瞥了一眼,愣在当场。
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