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催动丹田里的那股阴阳之气在体内游走,重点关注探查玉种,但她没有察觉出半点痕迹。
玉明沉了沉眼神,她丹田的这股阴阳之气并非寻常的纯阴纯阳之气,而是汲取日月周围的太阴太阳之气所化。
混沌即开,天下首分阴阳,万物由气所化。阴阳气中,太乎贵者。
玉明自信,不可能会有所谓的禁制避过她的阴阳之气的查探,即使她对于阴阳之气的掌控不如从前。
但玉明也并不怀疑,穆昔在这种大事上会骗她。
正如她同穆昔所说的一样,穆昔没有理由。
无论穆昔是异魂入体,还是时光回溯,都没有理由。
玉明垂下眼眸,盯着道服裙边嵌着的小白莲花,她更倾向于穆昔是时光回溯。
倘若穆昔是乍然的被异魂入体,异魂不可能短时间内如此熟悉白露观心法之事,也不可能如此破绽百出的行事。
只有一种可能,穆昔就是穆昔,时光回溯而来的穆昔,只有不怀疑自己就是自己,才会行事如此,大意又细心。
而对于时光回溯,玉明并不陌生。时光回溯本质上来说,就是拨弄时间,以今时往回过去。
而时间,若为人族作最简单的具象化,除却身体自然的衰老,就是日升月落的朝朝暮暮。
玉明前世,恰是合虚山诏奉日月的灵女,朝唤大日,暮引月升,于时间往来一事上,她并不陌生。
她虽不知人族的仙人能否做到时光回溯,但某些先天灵族以及一些特殊的天地宝物确实可以做到的。
譬如章尾山的烛龙九阴,其瞑乃晦,其视乃明 ,常以双目戏人,混淆时间。又譬如,玉山娘娘有一宝物,名唤昆仑镜,凡人所持,也可借昆仑境之力,往返时间,不染因果。
宝物种种,此不多述。
若以她前世来比较此世,若真是人族占据大地,得天厚爱,这些宝物,流落人族并恰好为前世的穆昔所得,是极有可能的。
而且,玉明想起少姜所言:人族虽然弱小,但我们有着最广泛的创造力。
玉明想起她曾经在山下部落中的所见所闻,他们确实具有蓬勃的想象力与敢为天下先的勇气。
先天灵族,曾得天地众生偏爱,诞灵化生后,万事万物,便如手边云,抬手可得。又因性情平和,除却履行自身的职责以外,多幽居伴生之地,鲜少外出。
像玉明这般,与人族交好,或是如烛九阴,以愚弄人为乐,着实是少数。
玉明也相信,在先天灵族退出大地后,人族可以成为这片土地的偏爱。
创造出可以时间回溯的宝物,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不过,穆昔若有这样的机缘,又何必催动宝物,重回年少。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她能得到时间回溯的宝物或是恢复到从前的实力,她会回到什么时候呢?
她会,玉明抿抿唇,心想:她会回到天光熹微的那一刻,那是对她而言最重要的。
对于穆昔来说,可以回到改变她不顺的修道之路的时候才是最重要的。
若这样想来,白露观的人,以及白露观的心法,真真确确阻碍很大,威胁很大。
玉明眼眸沉静如水,禁制,真的非施展者身死道消不可解吗?禁制是否真的如穆昔所说,可以监看人的修行。
穆昔固然不会骗她,心法必然有问题,但这并不妨碍她危言耸听,夸大事实。
玉明不禁想到记忆中的那个绿衣女子,墨发间的藤蔓红花映衬着通透干净的眼眸,不似寻常人,反倒像是生自林间的草木精灵,纯粹洁白。
少姜会知道吗?她寄予厚望的人族后辈,在她引以为傲的领域,走错了方向。
护卫人族的本命灵植,成了人杀人的利器。
纵使玉明感情淡泊,此时也不禁为少姜叹息,亦为人族叹息。
可转念一想,玉明又泛起些许心酸,她如今自身难保。
从前她视人族为蝼蚁,如今她为人刀下蝼蚁。从前的合虚灵女,到如今,不过是一场虚妄的过去。
她已化生为人。
念及此,玉明心头一松,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层禁锢被打破。
经脉间灵气运转更为顺畅,困于丹田方寸之地的阴阳之气瞬间脱离桎梏,游走在经脉之间,神魂与人体浑然一体,再无隔阂。
玉明惆怅片刻,心底即是彻底的大悟。
原来,此方世界的排斥一直存在,只是从前不甚明显,她也不易察觉。如今,她接受自己为人的事实,接受她在此方世界活着的现实,自然,她也被此方世界真正的接纳。
玉明抬头望月。
月挂西天,无瑕明月被浓厚的乌云遮住大半,却有如水般清透澄澈的月华洒落大地山野。
一如既往,不染尘埃。
玉明垂首闭目,运转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