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殿下,工政尹那边说晚上不好声张,只有一辆小安车让咱们用。”
正合心意,不招摇才走得远,包袱里装上首饰细软,临出门前又给灼华殿的下人们散些印子金,今夜只能带走甘棠,明日天下大乱,也好让这帮人寻得一线生机。
夜晚静得可怕,唯有车轮碾在甬道中吱吱呀呀,偶有禁军走过,银色铠甲映得烛火摇曳,耳边传来编钟的叮咚声,伴着虎座鸟架鼓低沉闷响,想必细腰宫又新添了快饿死的佳人。
君兄还在享乐,醉生梦死,无人知花事已尽,一片荼靡。
齐国军队早就蓄势待发,素来骁勇善战的楚人却无故自信,还以为对方会先礼后兵,仍旧沉在一场荒唐大梦中,早把楚国百年基业抛之脑后。
她自嘲地摇摇头,这座长了二十几年的宫殿,噩梦一般的地方。
这一世需要新生,但不是在楚宫。
“殿下,咱们去哪里?”甘棠坐在马车里晃悠,怯怯地问:“真的不禀报国君,万一明日——”
“明日,那就到明日再说吧。”烟色帷裳荡在发髻,一双美眸不喜不悲,楚国马上便不复存在,成为强大齐国的另一个附属品,还有什么可怕。
只是想到国君死在战马下的血肉模糊,对自己毫无感情的兄长,与那个早死的父皇一样,比冷漠的外人还可恨。
可眼睁睁见死不救,她到底没那么狠心。
琢磨片刻,仍旧让甘棠掏出娟纱与胭脂,用手沾着写上几行字,吩咐守夜的奴仆,一个时辰后送去国君寝宫。
安车缓缓穿过凤行门,马蹄踩在宫外石子地上嗒嗒作响,连声音都比在宫里轻快许多,总算逃出来,她长出口气。
“殿下,车夫说马上出城,还不知道去哪里啊?”小丫头忍不住又问,瞧外面黑压压一片,心里直发抖。
“安国,记得从树林里的小道走。”
如今天下不太平,郑,楚,羽,安,齐,雁六国混战,又牵扯周边无数小国,放眼望去,都不安稳,前几年郑国公子乐借羽势力造反,成事后又被齐趁虚而入,导致郑羽两国归入齐版图,北边雁本就弱小,唯有西边安国偏远,可以暂时避难。
再者自己的二兄长公子涵正在安国,刚好去投奔。
车子晃进树林,夏天快过去了,冷风穿透帷裳,吹得人发寒,姒妖拢了拢衣襟,闭上眼睛。
迷迷瞪瞪,脑海里又出现皮鞭的声音,啪啪啪作响,倒豆子般全落在肌肤上,顿时鲜血直流,真疼啊,她不禁呼吸急促,浑身紧绷,腾地坐直身。
甘棠掏出帕子,“殿下做梦了吧!瞧满头的汗。”
她惊魂未定,没心思回话,急慌慌拉开袖口,晨光下青白一片,皮肤纹理细致,没有伤痕。
还好,真的只是梦。
人一旦受过苦,记忆里留下影子,挥之不散。
方才回过神,挤出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