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口红,刚才还心如死灰的孔英卓,好像连大脑都一下活络起来了。
他猛地想起,今年早些时候,无意间曾听同学提过一嘴,世新大学入职一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授。
既然徐建新的照片跟自己的几乎一模一样,估计年纪也大差不差,那这消息,指向的应该就是他。
这个年纪,能成为教授,一定是惊才绝艳的。
而他的专业,苏哈提到,是化学制药。
药与毒,自古一体两面,制药的天才,多跨一步,往往就是制毒的翘楚。
然后,从另一面来看,一路上的经历,说明自己现在所在这个东南亚国家,成年都在打仗。政府军,反叛军,还有各路的民间组织,互相间的关系复杂得像蜘蛛网。
打仗需要什么?
归根结底:钱!
武器、军饷、后勤,哪件不要钱?
钱怎么来得快?
答案呼之欲出,这边的传统艺能,就是贩du。
但是,在为自己课题查找资料时,他也注意到,如今,毒品市场也更新换代了。传统的、从植物中提取的毒物,例如□□,因为提纯难,价格高,并且对人的生理伤害过于明显,容易被发现,市场占有率正在逐步下降,□□、□□这些毒物则呈不断上升的趋势。这应该给了这些军阀或□□不小的压力。
身后的人推着他,一步步向前走。
前方是一扇木质的大门,厚重,密实,门后似乎藏着一个黑洞。
孔英卓绞紧衣角。
在走进这扇门前,他能否推理出来,这些人计划绑架徐建新,具体是要干什么?
一个细小的点跳到他脑海中来。
查资料的时候,他曾经有一个一闪而过的诧异:据官方披露,去年江北省缴获的□□,比前年、大前年高整整一个数量级。
当时因为他的课题是心理研究,并没有追究这个细节。可此时想起,凡事都该有个原因。
如果缉毒的人员、装备在一年内没有质的飞越,那么,原因会不会是□□的产量提高了呢?
比如说,某种原料的成本大大降低,或者能用化学方法快速制备出来。
这想法让他打个冷战,说不定……徐建新在国内,已经早就开始涉足此领域了,以至于声名远扬到了金三角。
自己也真是够倒霉,跟徐建新长得仿佛双胞胎,那天又刚好出现在同一所大学附近,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不过,既然被认错了,那将错就错,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孔英卓打定了主意的同时,高个子推开了面前的门。
宽阔的房间里只有三个人,在一扇非常长且宽大的椭圆形棕木桌子之后,为首的一个坐着,军官装扮,样貌有明显的东南亚特征,黑黑瘦瘦的。旁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戴眼镜的华裔,像是翻译或文书。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官,可能是警卫员。
军官用眼神示意,身后押送的两人把孔英卓放开了。
孔英卓踉跄几步,双手撑上了桌子,身体前倾,突然发出了炸裂的大吼:“不就是□□吗?!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他身高够高,让这个动作更充满压迫感。
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身后两个匪徒都一激灵,在他们印象中这个人质一路都温和无害。
而军官身后的武官,第一时间拔出配枪,指着孔英卓的脑袋。
黑洞洞的枪口让孔英卓感到头晕。
但他尽量不表现出来,仅仅显出一丝回避,可牙齿依然咬得格格响。
他的动作、反应,是设计过的。
坐着的军官瘦弱、矮小,甚至有几分其貌不扬,脸上一直没有任何表情。这说明,他不是一个靠匪气发家的黑老大,八成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下手又狠又黑的领导者。而这种领导者,会出于理性的判断,更好地展示自己的“宽容”。
果然,凝滞的气氛持续了两三秒,主位的军官终于开了口,并经过身旁的文官翻译出来。
“徐先生是个爽快人,知道所为何来,我们就好谈了。路途遥远,照顾不周,我代替他们,向您道歉。”
只有孔英卓自己听见,咚的一声,那是他心脏落回原位的声音。
他猜中了,这□□“徐建新”,是为了原料制备,而因为他猜中了,完全做实了自己“徐建新”的身份,这帮人不会轻易再怀疑。
他还是做出怒气满满的样子,伸出胳膊,展示一路上被捆绑的青紫印迹。
军官又做出一个眼神的示意,身后的武官上去,对押送英卓来的两个男人左右开弓,啪啪各扇了几个耳光,清脆的回响在宽阔的大厅里余音不绝。
“下去吧,还矗在这里,惹贵客生气?”
两个男人眼中有不忿,但不敢多说,各自鞠躬退了出去。
孔英卓这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