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谢元勋送回了刘桂花,看着背影消失在转角,又在原地站了会儿,这才转身往回走。
男人没走几步,已经送回了陆敏的自己司机准时地开着车停在了他面前。
谢元勋坐上了那辆华沙220。车子平稳地在夜晚奔驰着,谢元勋微微合上眼,仰头靠在后椅上。随着呼吸声,脑子里一帧帧滑过今晚的一情一景。
即将奔三的、稳重严肃地铁厂厂长此时此刻心里泛起些焦躁。想起来之前两人并肩行走却默不作声,后悔着要是两人走路的时候,自己主动地找些话题就好了。
男人走到楼下,看到楼灯还是开着的。开了门,房中竟然静悄悄的。
谢元勋心里奇怪,往里面走,声音渐渐地变得清晰,从陆敏的房间里传了出来。
房间里的门虚掩着,里面亮着个台灯,却不暗,能照亮整个屋子。两个孩子坐在床上,同样坐在上面的当然还有陆敏。看这几个人的架势,估计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在聊了。
谢元勋懒懒地敲了几下门就推开了。他都不用问心里面就能对这几个人在聊些什么猜到八九分。
“爹爹!”谢敏看到倚在门口的男人,惊讶地喊。小孩喊完之后又从床上蹦下来,过来拽谢元勋的袖子。
谢元勋摸摸她的头,又把谢应招呼过来,嘴上对着陆敏说:“陆姨,酒醒了这就?”
陆敏笑眯眯地,嘴里“哎哎”地应,坐在床上好奇地挺着背往前探:“你把桂花送回去了?”
谢元勋唇角牵起:“嗯。”
陆敏“啧啧”,心下早就明白了自己外甥想些什么,便道:“人家姑娘对你还是有意思的,但这事儿也得慢慢来。”
谢元勋看着脚底生根不想上楼睡觉的两个孩子,扶额道:“是,知道了。”
“你们两个,这都几点了,还不赶紧上去。”
谢敏一听见他变得严肃的声音,拉着谢应跑着去刷牙了。
楼房里声音渐渐静了下去,灯一盏盏地关掉。谢元勋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杯冰水,坐在椅凳上仰着头喝完。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里,已经是零时了。
打开一个上了锁的小柜,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站着的是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女。青年已经褪去了青涩,梳着背头,面上板板正正的严肃得紧,只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含着笑,望着前方的镜头。旁边少女虽然有些拘谨,但是弯着的眼睛和嘴角边的笑容看出了女孩的开心。
谢元勋躺在床上,借着窗外明亮的月色,一手枕在头下,一手举着照片。指腹在上面缓缓的摩擦,眼睛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那是将近二十年前了。谢元勋十一岁那一年,父母相继病逝,自己被陆敏接到家里,跟着姨妈和弟弟一起生活。
一下子痛失双亲的少年不哭不闹,一双眼睛灰蒙蒙的,就一直静静地看着周围来参加葬礼又围着他安慰说教的面孔出现又消失。直到从小就亲他的姨妈将他接走,他像是出走了很久的灵魂回到了原先的身体里,趴在母亲的亲妹妹的怀里哭了一整晚。
他哭的时候,姨妈家他的那个弟弟就躲在门后偷偷瞧他;等到他又恢复成那个冷冷酷酷的小孩子时,姨妈才推搡着那个弟弟出来。
陆姨见他好几个月都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教书先生也说他无心学习,劝陆姨先让他回去静心养养。
那李先生原话是这么说的:“元勋算是我从小教到大的,这事儿一出,实在可怜。我见他念读之时多念窗外,实是不宜再读。让他回去歇息几日,他又聪颖,几日的功课不会落的。”
于是陆姨将他接了回来,但又知道成日呆在房里不是个办法,他又和那几个同龄的孩子不怎么说话,于是便寻思出来一法子,带他去乡村里玩几天,换换心情。
陆姨这么提议,谢元勋也就应下了。毕竟对当时的他来说,在哪里、做什么都一样。
陆姨没有带自己的儿子,生怕那孩子不懂事吵吵闹闹的再烦了外甥的心。只自己一人,带着小外甥去了建阳的乡村里。
那是谢元勋第一次去乡下,少年看着田地里插秧播种的人们,远远的却又干的整齐。
阳光照在他们小麦色的皮肤上,汗水从脑门上流淌下来,在快从下巴上滴下来的时候用胳膊一擦。那些农民头上多戴草帽,见到他们,总是笑容满面的。陆姨也正好因为要处理工作上的任务,于是两人就住在了乡村街上的一小屋里。
陆姨工作很忙,在乡下那段时间,能陪在谢元勋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因为父母在世时,也是没日没夜的工作,而自己白天泡在学堂,下了学就一个人呆在偌大的庭院里,写完先生布置的作业就去池子边逗逗小鱼。
渐渐的,在陆姨不在的时候,谢元勋喜欢站在田边静静地看那些无忧无虑地、笑容纯真朴素的农民们;喜欢在晚上躺在榻上听窗外的蝉鸣……
他总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