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1 / 2)

杜玉娘和余大娘同时出声。

“筠姐姐,你从哪变出来的?”

“筠娘,你已出了火坑,不必如此。”

“傻姑娘,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变得出来?当然是买的。”林轻筠先笑着点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又对余大娘说:“大娘放心,我不是应唱,这是高兴哩!不瞒各位,我长这么大,只爱两样事物,一是武刀枪,二么,就是弄丝弦。以武谋生,立身根本;以曲抒情,人生快事!从今而后,我林筠娘唱曲儿,只为自己高兴,为亲友欢喜。”

虽然如此,余大娘还是为她心疼:“这旧琵琶也得花银子的!”

“大娘,银子么,以后想办法再挣就是了,像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一辈子里能有几次?”林轻筠不是不知道银子难挣,但她愿意花光身上的银子,一曲酬谢在场的情谊。

她翘起腿,将琵琶放在膝上,信手拨了两声,而后唱道:“刘伶不戒,灵均休怪,沿村沽酒寻常债。看梅开,过桥来,青旗近在疏篱外,醉和古人安在哉!窄,不够酾。哎,我再买!”

这是元代张可久的《山坡羊·酒友》。

《山坡羊》这个曲牌名,江重涵读书时也背过,就是著名的《山坡羊·潼关怀古》,苍凉悲怆得很。没想到曲子用琵琶唱出来,还能如此俏皮活泼,尤其是林轻筠脆生生地落尾“哎,我再买”,不追究曲词背后的意思,只逗得余大娘、杜玉娘、古芝娘都笑了起来。

林轻筠也很高兴,再次拨弦,又扬眉唱道:“青山相待,白云相爱,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一茅斋,野花开。管甚谁家兴废谁成败,陋巷箪瓢亦乐哉。贫,气不改;达,志不改!”

这是元代宋方壶的《山坡羊·道情》,明明是同一个曲子,可与方才活泼俏皮不同,这首唱词雄阔豪迈,朴实真切。尤其是林轻筠不光本身习武,还与江洋大盗动过手,歌唱之间尽显锐意。作为一个现代人,江重涵在网上、各大音乐APP都听过不少民乐曲子,几乎都是民乐名家,林轻筠抱着一把破旧的琵琶,居然不输民乐名家,音乐造诣简直登峰造极。

“筠娘,你、你可真厉害。”古芝娘的酒量浅,两杯金华酒下肚,已经带了五分醉意。她倚靠在母亲身上,手里还拈着杯子,说话却含糊了。“我、我真羡慕你。”

林轻筠一手抱着琵琶,一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好笑道:“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她才羡慕古芝娘呢,有这么好的父母疼爱着,有一个家可以回。

“芝娘。”余大娘生怕勾起林轻筠的伤心事,忙劝女儿。“你醉了,娘扶你回去歇着。”

“不嘛~”古芝娘软声对母亲撒娇,又看向林轻筠:“筠娘,我、我羡慕武功高强,敢作敢为。一个女子,敢放脚,敢练武,敢在御史面前亮武功,还能找那么漂亮的幌子。现在,练武了,还不做汉子,依旧当女子,爱唱曲就唱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好!我,我若是有本事……”

她晃晃脑袋,却一下子倒在母亲怀里。

“这丫头,醉倒了。”余大娘扶起女儿,想背回去,却颇为吃力。

林轻筠立刻放下酒杯,二话不说,轻轻松松把古芝娘背起。“大娘,我与你送芝娘回去。玉娘,天色晚了,你回去房间吧,不需慌,我一会儿就回来。郎君,你陪大叔再喝几杯。”

一番话安排得妥妥当当,江重涵都笑了,拱手道:“好,多劳你,我给你留半壶热酒,等你回房间自己喝。”

“那可太好了!”林轻筠笑起来,背着古芝娘就走了。

余大娘点了灯笼在她身边走着,一离开厨房的范围,那暖意和热闹就仿佛消失了。她脑子醒了些,趁机说:“筠娘,芝娘虽然年纪比你大些,着实不懂事,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大娘以为她是要借酒消愁呢!林轻筠心里暖暖的,反过来安慰道:“大娘,你放心,我如今可比从前日子好多了,不会伤心的。倒是芝姐姐,似乎颇为触动。”

想到女儿的话,余大娘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她从小就是个孝顺孩子,总想着要为我们两个老的挣一份养老银子,可一个女儿家,哪有那么容易挣钱的?”

林轻筠心中一动,当即说:“也不一定,万一……郎君那里有办法呢?”

这话也正好触到了余大娘心里的期望,但她不好意思说,只能叹息着。

林轻筠帮她把古芝娘背回西跨院的东厢房里就急着走了,杜玉娘已经回房间了,正院里就她一个,林轻筠担心小姑娘害怕。余大娘早就烧了热水,吃饭之前在灶里留了火炭,现在还是热的,就打了来。

刚给女儿擦完脸、手脚,就看到一盏灯笼亮起。

“这么快就回来了?”余大娘放下毛巾,伏在窗户问:“醉了不曾?灶上有热水,自己打了洗漱再睡!”

“没醉。”古大勇也走到窗边,深深地看着房间里,看着女儿好好地、香香甜甜地睡着,才总算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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