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考场有氛围,就眼前这场颖安县试来说,在戴志贤被抓、李御史宣布放宽考生报名条件时,所有考生都欣喜若狂。在李御史明说不允许徇私,即便江重涵立了大功,也不能优待时,所有人又都跃跃欲试。
这种跃跃欲试包括了很多方面,有些对事,有些对人,所以有人还没开始搜身呢,就迫不及待地想踩江重涵一脚,以彰显自己的能耐。不管他们是哪种跃跃欲试,总而言之,这才县试的氛围一直是很轻松的。
直到考题公布的那瞬间。
考题直接将不少人的美梦击碎,等江重涵第一个动笔,一股焦虑无声地在考场内弥漫开来。
到这一刻,江重涵开始正是写答卷,而且写得行云流水,顺畅无比,考场里的紧张感登时加重。百转心思过后,被氛围影响的考生们,有些人虽然极力不在意,但手无意中揪住了袖子。有些人开始抓耳挠腮地思考文章,有些加快了在素纸上写字的速度,想尽快把草稿定下。
考生们慌乱着急的动作,又反过来加重了紧张的氛围。
而后……
“咣啷”一声,江重涵右边的考生竟失手把砚台打翻了。
虽然万幸不曾泼到自己,但他却突然崩溃了,突然“呜”的一声大哭起来。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不是十年苦捱换来的机会么?怎地题目这般难?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衙差上来捂住嘴巴,直接拖走了。
“大人!”与之熟悉的考生不由得想站起来求情。“晚生们等了近十年才等来一次不用贿赂的县试,难道不能宽容些?一句不合便要将人赶出考场,岂非又要等两年之后?”
宣州同知连眼皮都没抬:“来人。”
衙差二话不说,上前就捂住此人的嘴,再一次直接将人拖走了。
“……!!!”一时间整个考场的学生都被吓住了。
“科举乃是人生最要之事之一,本官不愿占用太多时间,只说一句:公平之县试,便是眼前此番景象,尔等未曾经历,诧异、不适难免,但若眼前的小小县试也承受不住,何谈继续科举之路?”
宣州同知说完,又略做停顿,沉声道:“你们中大半乃是数次入县试考场,既非初次,难道连初次入场的都不如吗?”
初次入场的……众考生的目光不由得集中在江重涵身上。
江重涵正好写完一个字,抬头静静看了宣州同知一眼,表情平静,目光也平静,只是他眼中的话,隔着大半个考场宣州同知都读出来了:
——拿我当磨刀石?只怕有些刀会断。
这小子……宣州同知重新拿了茶杯过来,低头喝了一口,遮掩住眼中的光。
此次颖安县试的主考官是他,但辅助的官员也不少,出发之前,他们一同去见了宣州知州。在商议时,就有人暗示过:颖安已经被戴志贤祸害至此,不知浪费了多少人才,此次县试阅卷,是否要将录取放宽,多选些人入府试呢?
不少人持赞同意见,宣州同知的意见却恰恰相反。
“某以为,此次颖安县试,当更严格,方可真正选拔人才。”
宣州知州喝茶的动作一顿,示意他说下去。
“戴某治理颖安期间,无钱不可过县试,以致近十年间颖安无一人能过院试、入官学,此事无人不知。贫家学子、富家有才而持身清正者,俱以为县试上榜无望,其中几人以科举为儿戏,荒废学业?几人以科举的由头整日无所事事,不愿经营生计?几人虽知为了迎来湛湛青天当尽力读书,可年年失望,心有余而行已荒废?此番戴某被问罪,又有几人抱着州府当怜悯学子,或将放录取的心思?”
那又关他这个知州什么事呢?知州有写不耐烦。
宣州同知只能将话说得更明白些:“平日里不读书,临时参加县试,希望能侥幸过关,此等学子,纵然宽容放过了县试,在府试众表现必定不佳。府尊特命本州处置颖安县试事宜,堂堂州郡之官,下任区区县试,竟挑出这等学子。府尊见颖安学子此番表现……岂不是要……”
质疑他们整个宣州的官员,究竟如何办事的?
知州悚然:“不错!”
一番话说服了在场的所有人,奠定了颖安县试从严的基调。但这还不够,宣州同知觉得,颖安学子的心志,必须好好打磨一番。
怎么打磨?当然是用县试这个机会,以及——江重涵。
他来之前就听说的这个少年,少年、聪慧、在捉拿戴志贤时立下头功、被李文泽寄予厚望,最重要的是,江重涵此前是个差点饿死的败家子,据说只在幼时被他母亲教过认字,连开蒙举业的老师都不曾请过。迷途知返后,江重涵也不曾买书读,只每天在家里背从前读过的书。
所有人都认为,江重涵参加县试,只是试场的。颖安学子中更有许多轻视江重涵,觉得他不过是个读书不到一月的少年,预备将他踩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