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回程。
行路许久,一个春日清晨,天光初放,云聚成团,田野间弥漫着薄薄的一层凉雾。
巍峨的皇城宛如蹲伏的巨兽,巨大棕红铜钉大门随着悠长的机关声缓缓被铁链拉开,空荡荡回响在城门楼洞中。
危白华穿亲王常服,带玉冠,骑马在最前。金林军早已在关卡处卸下盔甲佩剑装入行囊,着软甲穿仪仗常服,列队而入,军姿齐整划一。
有一穿锦衣裳的风流少年,骑着高头大马,单手持缰绳,仰头好奇的环顾清晨城中景色。与唐寒一道,不紧不慢地跟在危白华三步后。
“殿下今日怎么不乘马车?”
这风流少年原是贝暖玉装扮成,她嫌坐一路马车太闷,衣裙不适合骑马,于是穿少年衣衫骑马,顿时舒爽许多。
危白华头也没回,绷直背脊,整个人透出一股低气压。他一抖缰绳,马蹄疾走,将身后诸部下甩至身后。
唐寒在他身后对贝暖玉使眼色,指指亲王规制的马车——吵架了。
贝暖玉了然于心。
这一路走来,这一对儿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时候宁明月还会躲至贝暖玉的车厢里,再由危白华授意唐寒将她劝回。
一来一去,反反复复。贝暖玉都和唐寒建立起来之不易的同僚友谊了,这两人还没消停。
今日估计吵得狠,都不愿在一处坐。
唐寒摇头叹气:“这可如何了得,殿下被此女气得怒气冲天,往后可不好过。”
贝暖玉悠闲地很,本不想出招,看唐寒苦不堪言,劝道:“由得他们发展去,你看我,我便不慌,别看他二人如此闹腾,实则是情趣。”
“啊?连我二人劝解的反应也在殿下预料之内吗?”唐寒不解,低下声音,凑近她讲,“其实,若你为燕王妃,也许会更加合适。”
贝暖玉一惊:“莫要瞎说!”
她着实被这话吓了一跳,自从醒来之后,兢兢业业一番操作,拼了命使自己跳出这恋爱脑小说红尘套路。
这话在她耳中无异于白天见了鬼,拿鬼去打水漂。贝暖玉不愿多听,也一抖缰绳,驱马快走几步,不与唐寒并道走。
主道上寥寥数个行人,见亲王仪仗队,远远便避让开。两边亭台楼阁林立,应是做商铺酒楼用的。
贝暖玉觉得不对劲。
咦——怎么感觉两边阁楼上人影重重。
唐寒眉头紧锁,抬手让弓箭手做准备。
危白华紧拽缰绳勒住马。
突然,从两侧栏杆上冲出许多金装玉裹的窈窕身影,她们背后花影摇曳,几乎要漫溢出栏杆。
贝暖玉定睛一看,是众贵女身后的丫鬟仆童捧着许多的鲜花瓜果,
“殿下,殿下回来了!”伴随着一声喜悦的喊叫,众多瓜果鲜花如雨而下,掷向燕王殿下危白华所在。
眼见着他挥舞双臂遮挡,被淹没在鲜花之中。楼阁之上又响起娇俏女声:
“啊,那后面锦衣少年是谁!扔他!”
贝暖玉还没反应过来,鲜花朝她汹涌而来。
红的紫的青的蓝的,漫天花瓣飞舞。
周朝民风开放,时人多喜用瓜果鲜花投向心头之好,如燕王殿下美名在外,自然少不了被这汹涌的爱意淹没。
扮作锦衣少年的贝暖玉,实则是因为脱离金甲军大部队太远,又靠燕王殿下太近,因此被贵女们注意到,略微表示喜爱。
“行了,无需扔她。”高楼之上,清冷的女声响起,涌向贝暖玉的鲜花瓜果顿时少了许多。
“为什么呀,苏姐姐,你不觉得他也很美吗?不输燕王殿下呢!”
苏锦月端坐于二楼内室饮茶,并未像其他贵女一般投掷瓜果鲜花,淡淡道:“没认出来吗,她是贝家刚认回来的小姐,叫什么......”
有人殷勤替她接上话:“姓贝,名叫暖玉的。”
“哦。原来是她啊。”
楼中响起呲呲笑声。
王都之中,谁人不知贝暖玉恬不知耻,借着贝蓝田与燕王殿下有些关系,日日纠缠燕王,甚至前些时日,竟然还不顾名节,硬要与殿下一同去边关。
殿下看在她哥哥面子下,才同意的。
不过一皇商而已,殿下真是太给他一家面子了。
在一阵窃窃私语,鲜花遮掩住的恶声中,苏锦月踱到栏杆前,手握团扇轻轻摇晃,凭栏而望。
她有一双细长美目,垂下眼看人时,单薄眼皮遮住大半眼瞳,眼尾却像银钩铁画一般上扬,漾出一弧漫不经心的冷月。
贝暖玉摘下头上鲜花时,抬头正好对上这样的一弯冷月,她因鲜花开心,又因热情而开怀,于是灿烂地对楼上笑了一下。
一笑过后,就见到楼上的美人用团扇遮掩住面庞,漠然转身。
那一处高楼上的鲜花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