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却疲惫淡漠,长发粘着血液垂落在身侧,勾人心魄又漠视众生,是艳鬼,也是山神。
“真真是一幅好皮囊……”她继续撩动流水,喃喃念叨,“可惜看着并不楚楚可怜,杀人容易被怀疑。”
她笑,水里的自己也跟着笑。
血色从衣角漫延,像是她衣物的成色脱落,但她的衣裳还是如旧,红艳艳的。
反观白愈,背朝着她,半个身子浸在水里,衣料柔顺地贴着他的脊背,显出若有若无的蝴蝶骨。
陈霜凌伸手触碰,白愈身体略微颤动,他轻轻瞥过头来,额前的鸦发被水濡湿,快要遮住眉眼,可陈霜凌还是能清楚地看见对方睫翼上沾染的水珠。
“为什么在抖?又不是第一次碰了。”陈霜凌抬眼。
白愈微微抽了口气:
“胡言什么……”
他的声音总是很轻,内容也含蓄,好像要化成水融进水中。
“我发现你背上有蝴蝶骨,就来看看,如果是因为清瘦而导致的,就不太健康。”陈霜凌如上回床笫之间那般轻松自在地阐述与爱毫不相干的事。
她突然笑问:“话说,我小时候在你背上趴过吗?”
白愈怔愣一瞬。
“没有。”
“是天生的。”这是回答上一句话。
陈霜凌露出很可惜的样子:“那我小时候可真守礼,你这样美的人,我都能忍住不搂搂抱抱。”
他彷徨了一会儿才道:
“你小的时候,对我更疏离些。”
陈霜凌开始感谢从前的自己,那样克制,导致现在对他热情点儿,他就能靠着怜悯和少量的爱活下去。
“我小时候也很喜欢你,只是和现在的方式不一样。”她弯了弯唇:“真心最重要。”
真心最重要。
白愈垂着眸,勾起唇角,又重复着想:
真心最重要。
*
陈霜凌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去衙门报案,等人开了门,第一句话便是:
“我杀人了。”
吓得守门小哥缓了好一会儿,才急匆匆进去跟主子报备。
也不知是什么官儿,出来迎接时,陈霜凌就是那一幅惊惶未定的模样,她别过头,抖着腕子将手搁在下巴底下,低着眼颤声道:“我杀人了。”
这动作还是看着白愈学的,果然是惹人怜惜。
那官没见过几次主动报案说自己杀了人的,忙请进两人回衙门细谈。
大概是为防止串通,问话时把两人隔了开来,既是陈霜凌报官,就先审了她。
“说说,你杀了谁?”
陈霜凌大口喘着气,哆哆嗦嗦道:“在……在刘家村的那座山上,我杀了一个老伯。”
“因何而杀?”
这次,陈霜凌足足缓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
“我去山上时见到一那老伯正在供奉我不认识的神像,觉得新奇,问了两嘴。”
“于是?”
“于是他叫我不要多管闲事,我却见山上有只猫儿,猫吃尸体,却不吃供品,而且,似乎很怕神像,我偷偷靠近,听了听,里头是空心的,所以好奇看了一眼,发现……”
“别哭哭啼啼的,发现什么了?”
“里面……有死尸……”
“?!”对方明显惊愕,又极快冷静,“你是怀疑,死尸是老伯所为?这件事衙内会查,不过无论如何你都得被扣留在此。”
他又思索,一个小姑娘经历这些事,还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吗?
他把薄子丢到对面。
“写名。”
见陈霜凌老老实实应下,他暗道,会写字,果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最后薄子拿来一看,神色转变得极为精彩。
陈霜凌。
他抬头,对方隔着他几步距离,怯生生瞧着,好像生怕出了半点差错。
他当机立断,必须把人送回京城,等上头人来处理此事。
虽说是处理,其实就是扔掉烫手山芋。
下属见他面色不好地出来,忙跟过去问:“外头的那位还审吗?”
“审什么审?!”
天子向来不与庶民同罪,京城权贵谁手上没几条命?更何况这二人身份特殊,就算如今靠不了父母,可关联的势力可不少,万一人在这边被宰了,光是段绪年一个就够闹腾。
陈霜凌是跟在后头看人走了,才淡淡将泪花子抹去。
白愈还立在外面,身旁有人看守,见她出来,问:“解决好了?”
陈霜凌说是,“接下来我们大概得被偷摸儿地送回去了。”
看守的人解析出这句话的信息,知道站这儿拦了也没有用,说不准还惹得人不高兴,都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