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很多花,把它们统统种进白愈的血肉里,总有三三两两的活不好。
然后她又想,白愈颓败枯残的身子,就算是骨缝中破出茎枝,怕也养不灵动。
他并不是多么欢快伶俐的人,愁喜都死板。
“先前说你如月,现在看看,好像也是放久了的书,久到纸质都脆弱,枯燥又圣洁。”
偶尔也会冒出一两个有趣的句读,比如现在。
他回道:“是么……倒也谬赞。可现在马车里没有光亮了,阿霜还欢喜吗?”
笑意融在眼里,快要汇成实质。
叶岑潇看不过去,敲敲马车壁。
“真是够闲的。”
一个不计后果玩得至情至性,一个跟在后头收拾烂摊子不管教两句。
陈霜凌知道这回没叶岑潇真的很麻烦,也不呛她,把头探出来,眨了眨眼,讨好般道:
“深感抱歉,我真不知道你会来,辛苦你了,寸言寸语,难表心意,除了去浔阳,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陈霜凌不是容易伤春悲秋娇娇怯怯的人,可到底难免感怀两句,这感怀让叶岑潇不满,她就不能在叶岑潇面前说了。
叶岑潇不应,她又说:“好姐姐,我才十几岁,正是玩的年纪,不过身份特殊,玩得比同龄贵人们更热烈一点儿,不妨事的。”
随后不忘顾及一下白愈的问题。
“没有阳光也欢喜,没有月亮也欢喜,只需点上一盏莹莹烛光,也能描摹美人眉眼。”
她看着叶岑潇,背对白愈,依旧是唇角带笑的样子,可声音又是那样庄重。
叶岑潇不知该言说什么好了。
她不用看就知道白愈被骗得心甘情愿。
……就算是哄猫儿也得用鱼肉。
陈霜凌低头笑说:
“好姐姐不要担心我了,出了事我还有许多后手,一路上死这么些个人,我也想开了,干脆就回京烂着,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潇潇,我一定记着你救我一命的好,或者等我回京过完年再陪你去。”
没有回应。
再一抬头,叶岑潇偏过头去,嘴角似乎难以抑制地勾起。
她在笑。
叶岑潇最后还是选择独自离开,临走之前补一句:“浔阳貌似与沈择清有关。”
陈霜凌瞧着她的背影。
该不会去让锦秋学浔阳话了吧?
她对车夫道:“继续返程。”
路中,陈霜凌又向白愈谈起叶岑潇:“话说你这样纯情,万一交友不慎被人骗了怎么办?”
“我会有什么友?”
“怎么没有?比如之前和你下棋的那个。”她仰起脸,漫不经心地挑出这句话。
如果抛开语气,此话绝对很酸,只是她面上看不出别扭的模样,似乎真的只是在为白愈受骗而考虑,毫无私心。
白愈哑然一笑。
“我总不能当真谁也不见……”
见不见的,他不在乎,他只是想知道他的好青梅究竟对他心悦到什么程度。
“我没在限制你自由,可是你看,叶岑潇没有交付于我真心,红绫没有,锦秋没有,沈知荇没有,段绪年也没有,我的好友们,形同虚设。”
她双手捧上他的脸,“只有你啊,愿意为我费心思,我们感情那样深厚,我自然怕你不遇良友。以后出去见朋友,带上我好么?”
白愈似乎没多想:“好。”他认识的人少,也没有深交的朋友,既然陈霜凌提了,他也没有不好答应的。
陈霜凌太满意他的顺从了。
云层很低,又显得薄,斑驳地贴在苍黄的天空下。
这几日的生活也确实云里雾里。
她没头没尾地跟人道歉:“对不起。”
白愈:“怎么了?”
“没什么事,我想一出是一出,不用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白愈又轻轻笑起来。
“我知晓了。”
他那一把好嗓子,笑如珠玉碰璧。
*
刘家村。
他们绕过人群,先去往陈霜凌差点被煮成祭品的暗牢。
还未靠近,入眼便是树木耸立,飞叶漫天。
现已深秋,山间草树花木却烂漫绚丽,只是明媚花丛之下,一大股腥臭的腐味扑面而来,闻起来像陈霜凌熬了一大锅菜。
陈霜凌向白愈那儿靠了靠:“如果当初知道现在还要回来,我就处理那些尸体了。”
白愈噙笑:“阿霜有心了。”
陈霜凌:“?”
“听闻花草赖以生存的土壤若是碰到些尸体,花草们就会长得格外茂盛。”她尽量使自己忽视气味,弯下腰折了枝木茼蒿。
她只要略微曲指,这嫩绿的小梗就会脆生生揩断,然后迸溅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