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其实陈霜凌也没有看上去那样狠,最起码在她先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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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美宽敞的屋内一片狼藉。
侍婢们乌泱泱跪了一地,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也不敢喘,仿佛进了冷窖,稍稍松懈就会让寒气在身体里兜了个透似的。
“你,抬头。”段绪年鞋尖点了点面前一位下人的头。
她鞋子用的缎面很好,平常人用这东西做衣都舍不得,下人应声,露出面容,赫然是先前邀请陈霜凌游船的侍女。
此时她的唇上抹了嫣红的口脂,眼尾勾了条线,显出几分刻薄。面颊也被刷得皙白,她长得像陈霜凌,性格却懦弱,配上这样的妆容,显得分外滑稽。
“真丑。”段绪年讽刺地笑。
方才段绪年心血来潮,对身旁侍女招招手,拿了件大红外衫叫她披上,还要求她按照画像中妖冶的女子描摹自己。
侍女原先只当自家姑娘兴起玩闹,施完粉黛后段绪年忽然扫去妆匣里的瓶瓶罐罐,还砸了一面铜镜。
脂粉香膏洒落一地,乳白的液体和粉末混在一起,黏答答地散发出异香。
她忙不迭磕头认错,渐渐回想起画中女子是陈家的姑娘。
上首的段绪年骂完过后,忽然又有些沮丧:“那疯女人怎么想的,大街上的就把我一个人丢在那。”
接着狠狠抽了侍女一耳光。
有时候段绪年的奴婢都怀疑陈霜凌给她姑娘下了降头。
房门被敲响,段绪年烦躁呵斥:“滚。”
门外小厮战战兢兢,道:“是陈姑娘那边送的东西。”
陈霜凌?
段绪年闻言,平缓情绪,揉了揉太阳穴:“送进来我看看。”
小厮捧着木盒,膝行而去,将盒子送上来,侍女忙不迭起身替段绪年打开,带血的头颅就呈现在侍女眼前。
“啊!”侍女身体哆嗦,吓得跪倒在地。
段绪年不耐烦地踹了她一脚,看向人头,问小厮:“她这是何意?”
小厮掂量着话术,小心翼翼:“她说,沈家人告诉她,姑娘您在她身边安插卧底了。”
“……呵。”
*
云舒爬床了。
就在昨夜,爬了沈择清的床。
听闻沈择清原是想娶她为妻的,可不知为何,沈府又说要把云舒打死。
陈霜凌立即动身朝沈府去,说是自己管教不力,愿受罚以抵云舒的命。
天高云淡,沈府景致盎然,院落围了一层侍从,只待夫人发话,便能齐齐动身扣下云舒,而云舒被陈霜凌护在身后,紧紧拉住她的袖口,低声问:“怎么办?”
陈霜凌安抚性拍拍她的手。
大夫人坐在藤椅上,并不完全当回事,对陈霜凌的态度也冷了几分。
“无论你处于何种境地,也不值得护着一个丫鬟。”
“小姨既将她送与我,我自然要担起管教的责任,如今她出了事,我总不能置之不理。”
沈夫人话中躁郁:“管教?这便是所谓管教?”
丫鬟爬床不值得稀奇,更何况是他们这等大富大贵的人家,杀了沉塘便是,可要紧之处就在于,儿子是真喜欢那个婢女。
随行的沈知清捏着沈夫人的肩:“好了,母亲,何必如此,既然他们两心相悦,倒不如成全了。”
沈夫人没搭理她。
陈霜凌噙着笑:“小姨,有情人还是要成眷属的。”
这句话像突然刺中夫人心结,将她捅个血肉模糊,她皱眉,手掌拍在藤椅扶手上,刚要说话,管家匆匆跑来,对她耳语。
她只听了两句,就不安地小声说:“放我房里做什么?”
“这……”管家支支吾吾道,“可段姑娘说了,要您把这颗人头摆在大堂中央七七四十九日,她方可消气。”
沈夫人拧着帕子,扫了陈霜凌两眼。
陈霜凌依旧是笑容淡淡的样子。
“杖毙。”沈夫人下了命令。
沈知清一惊,手下力道都重了两分:“母亲,这怎么就要打死人了?她是妹妹啊。”
母亲向来不是冲动的人,这会儿怕不是受了刺激。
“没必要的,母亲。”
这声音不太熟悉。
众人抬头,是大公子。
他身着青色长衫,容颜冷峻,云舒挣扎着朝他看去,而他也恰好在她身上划过一道视线。
沈夫人似乎比较听他的,坐直了身看向陈霜凌:“那你说说,二十板子,怎么样?”
陈霜凌轻轻点头,沈择清便让人上板凳,沈夫人又道:“慢着,你。”她指了指红绫,“你也一起打。”
红绫打人是很实在的,陈霜凌知道,她面上不显山露水,实则已经牙酸。
红绫:“不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