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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三十二年,先帝薨逝,三月丁卯葬于皇陵。六月,十皇子萧诠袭号为帝。许太后因崇帝年幼,以女主临朝称制,一时之间权倾朝野。

崇帝登基之时不过五岁小儿,如今浩浩二十年倏然而逝,他已成长为一位仪表不凡的年轻帝王。鬓若刀裁,眉清目秀,仿若从画中走来一般。若不是他身穿龙袍,腰佩御剑,恐怕任何人见了都会将他误认为一介清俊书生。

在场其余人等,见王逌面露惊恐,也纷纷跪倒在地,低头缄默不敢言。

陛下何等尊贵之躯,竟会驾临这平凡无奇的绣坊街。然他身边竟一名随侍的护卫都没有,孑然一身,在这灯火阑珊的王城之中,在淫雨霏霏之际,缓步而行,慢慢地走下台阶,从容自若。

王逌以头抢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大理寺狱丞王逌,拜见陛下!”

崇帝闻言,轻飘飘地向跪了一地的臣属们投来一瞥:“尔等在此处做什么?”

王逌第一次直面御前,紧张得不断发抖,双手掌心紧贴于地,头愈发低下来,几乎是趴在地上大声回话:“回陛下,罪臣公孙懋已被处决,其有一小女儿名为公孙娮不知怎地躲过了捕杀,崔大人令我率吏兵寻找,眼下已找到。臣仔细确认过画像,应该就是此女了。”

崇帝默然片刻,转向她,用极轻的声音问:“你,就是公孙娮?”

雨势渐小,公孙娮伏在地上,仰起脸来。雨幕中,男子的面容如此熟悉。公孙娮只觉心头一滞,伤心难过得几欲呕血。

她已乏力,努力睁大眼睛,去看他,可他的面容隐在雨中,她再怎么努力也看不清。

王逌方才回过神来,迅疾起身,将公孙娮口中的布条摘去。她得了自由,不住地咳嗽,倒在地上干呕着。

雨声中,她听到皇帝一声轻微的叹息:“娮娮。”

他没有说别的话,也未曾作出多余的表情,不过简单二字,彻底唤醒了尘封于岁月中的陈年记忆。

是他,居然是他。

如同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公孙娮的心霎时凉了下来。

她居然就这么直直地站了起来,锁链晃动,向皇帝走去。

“大胆!”王逌见状,抄起剑柄挡在前方。

“你,”崇帝站立在雨中,挥一挥手道,“先行退下罢。”

王逌一愣:“可是,陛下……”崇帝平静道:“朕让你退下。”王逌顿时不敢多言,收剑退至一旁。

昔日的情人两相对望,公孙娮竟笑了一笑,冷声问:“陛下是来取我性命的?”

“若想取你性命,何须这么麻烦?”崇帝淡淡道。

“是了,是了,”公孙娮联想到过往种种蛛丝马迹,仰起一张被雨水冲刷过的白净小脸,含笑说道,“他们叫你陛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竟不知,你居然是皇帝陛下?”她不免觉得荒唐地大笑起来,“你骗了我那么久,一定很好玩罢?”

崇帝默然不语,眼中的光霎时黯淡下来。良久,他道:“娮娮,朕对不住你。”

公孙娮不屑道:“传言陛下昏庸无德,是个只会听母亲话的傀儡皇帝,不想传闻不如一见,陛下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您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软弱。”

“住口!”崇帝还未开口,王逌已是慌不择乱地大吼一声。

许太后垂帘听政,可以随意干涉朝中一概人事,自崇帝成年以后,便与长生殿的矛盾不小。此时公孙娮贸然提起有关许太后的言论,显然已犯了崇帝的忌讳。

崇帝却并未斥责,反而温声承认:“你说得对,的确是朕太软弱。”

以前他对她一直自称“我”,而非代表帝王威严的“朕”。而今如此说,少了温情,反而多出几分居高临下之感。

公孙娮登时大怒:“你为太后谋事,现在你们成功了,还过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现在看够了可以回去了吧?待会儿别让我的脏血溅上您的衣服!”

“朕为太后谋事?”崇帝忽地一笑,“朕为?你当朕是谁,用得着为太后谋事?你……”他似是记不得王逌的名字,略一偏头,问道:“你来说,朕果真在为太后谋事么?”

王逌吓得打了个寒颤,又是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陛下坐拥天下,以仁孝治国,对太后也是极为孝顺的。陛下与太后母子同心,可别让这个罪臣之女给误导了!”

“母子同心……”崇帝垂头默念着这四个字,眼含嘲弄之意,轻叹,“朕倒宁愿如此。”

他重新看向公孙娮,目光温柔如水:“娮娮,勋国公的事,朕本不知情,你父亲谋逆之事败露以后,太后执意要杀了他和你的家人,朕拦不住朕的母亲。”

公孙娮凉凉地笑。她早已看透了他的薄情寡义,毕竟是她爱过的人,即便那时候不知道他是皇帝,可他心中如何想,如何猜忌,她又岂会不知?

如此甚好,她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公孙娮神色木然,已全然丧失求生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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