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们终究没有走成,我猜想是走廊上有监控的原因,急促的脚步声在长廊尽头响起。皮鞋、高跟鞋,足音在这个拥有昏暝阳光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太宰先生,想事先问一下,十代目口中的爱人应该是他单方面的吧?”我谨慎地问道。
“什么嘛。”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答非所问道,“原来不管哪个世界的月见山都是四处留情且毫不负责的坏蛋美人吗?明明才是国中生欸——就轻轻松松问出了这么了不得的问题。”
唯有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啦!
我想到了上个周目所经历的一切,一口气顿时被堵得不上不下。
“真是的,这个世界也是,明明是我最先认识小冷也的。”容貌秀丽的青年捧着脸,脸上带着点夸张又可爱的抱怨,他声音幽怨,“一开始对我这么依赖,把我的胃口养刁了,没想到最后却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坏家伙呢。”
——如果是个不了解太宰治的人站在这里的话,此刻一定会觉得惹他露出伤心模样的“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家伙吧。
“总觉得自己不会是这样的人呢。”我语气坚定地反驳道。
中岛敦也露出了个不忍直视的表情来,他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太宰先生,据泠也小姐说她一开始只有八岁的记忆和智力,你说的依赖那完全是诱/骗了吧!”
他们的对话蕴含着大量的未来信息,但我总感觉这些是太宰治故意透露给我的,就像想要以此来试图干涉我的什么人生选项似的。
好吧,时至今日我终于不甘地承认,我远比自己以为的要了解太宰治。
“十年前的小泠也果然是认识我们的。”从我的表情上看出了什么,太宰治收敛了笑意,低声地作出了定论。
我不知道到底哪一点微表情控制得不好,以致于这么快就让他瞧出了端倪。他的眼神、他口中不断变幻的对我的称呼——无一不在告诉我,他正在逐渐接近真相。
窥一斑而知全豹,这就是太宰治。
我再度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周目,那时的我毫无经验,虽然只有一个攻略对象,但那个攻略对象的棘手程度就远胜二周目的总和。
跟在太宰治身边的那段时间太过难熬,那段时光我甚至不敢听音乐,港/黑的环境逼着人堕落,但我到底只是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三观正常的学生。我无法正视自己带给别人的苦难,唯有告诉自己这个游戏,才能逼迫自己快速成长起来,但想不到这竟然是导致我攻略失败的直接原因。
可恶,完全没想到十年后还能纠缠到一起啊!
我不开心,说出的话也有气无力,仿佛一个逃避问题的渣男:“好好好,对对对,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十一秒,再熬过漫长的一分四十九秒,我又是一条在国中生区安全蹦跶的好汉!让这个该死的十年后见鬼去吧!
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了,我们三人同时停下脚步,太宰治轻笑了一声,他率先转过身,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挡在了我身前,“又见面了,彭格列的十代目~”
我倒是没有什么心虚的心情,方才我已经确认过异能情况了,在三周目的时间线上,被锁定的1/2已经恢复了亮光,这就代表二周目我大概率是成功的。
我坦坦荡荡地从太宰治身后站了出来,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那团在棕发青年怀里挣扎不休的白雪团子,它冲我“喵呜喵呜”地叫着,声音缓慢而怯怯。
“耶?已经是只老猫猫了呀。”我软下了口气,冲它张开了手臂,“还记得我呀?那就到主人怀里来吧。”
但我高估了这个年龄段猫咪的弹跳程度,它刚挣脱出来便直直地摔了下去,我一惊,动作敏捷地滑跪过去接它。隔着漫长的时间线,它再度像一朵云一样落在我的怀里。
与它一同撞下来的,还是白色西装青年的手,他弯下腰来,手正正好好地和我撞在了一起。
我抬眸,却撞入了一双凝聚着比月色还要温柔的爱意的眼眸中,他低着头,被碎发遮掩着的脸朦朦胧胧的,眼底也染着淡淡的红——
近乡情怯。
我在沢田纲吉的眼底读出了这样的味道。
我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他的眼角,他的眼下凝着点青黑的痕迹,那模样似乎是有很多天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很辛苦呀,十年后的阿纲。看起来已经是个靠谱的首领了呢,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吧。”
他按住我的手,十年后他的手已经宽大到能完全包裹住我的手了,我们的手就这么交叠着贴在他暖烘烘的脸颊上。
光影也在他温润而绵长的注视中变得稀薄了起来,沢田纲吉专注地凝视着我,似要把我的模样刻进记忆深处,就好像在对视的某一瞬间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他原先凝聚着温情的眸子立刻变得坚定了起来:
“果然不管是哪个泠也,都是不会质疑自己选定结局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