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程仲严醒来,发现自己靠在一个柔软而充满药香的肩膀上睡了许久,身上的披风早已滑落,
这一觉,他似乎睡了许久,睡的不是那么踏实。
梦里他见到了自己的父母亲,几位兄长以及威严的家主和阿爷,一张张鲜活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想追随他们而去,想紧紧握住眼前的所有,但都被推开了,他们让他回去,让他好好活下去。
泪水浸湿脸颊,他在他们的期盼中醒来,他知道,他需要带着他们的那份付出,坚强地往前走了,停留的脚步越久,越是对他们付出的消磨和懈怠。
伸手拂去脸上的泪,黯淡的眼中燃起一丝火苗,少年老成的脸,仿佛蜕变一样,终是稚嫩的少年郎,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
而身旁的少女一直保持着让他依靠的姿势,仰着头靠在屏风上呼呼大睡,嘴角还有口水溢下,看来睡得很沉,他醒了也没吵醒她。
程仲严坐直身体,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伸手轻轻替沉睡的沈轻擦去嘴角的水渍。
看到她额头上包扎着的纱布,不由自主想伸手去摸一摸,见少女砸吧几下嘴,弯着身子就想翻身。
他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即将歪倒下去的身子。
这么睡着也不是办法,轻轻将人抱起,绕过屏风,把人放到床上,看到掉了一只鞋袜的小脚,程仲严错开视线,替她把另外一只鞋袜也脱掉,然后把被子盖好。
打开房门,看到拐叔靠着门边,看到他走出来,立刻撑起身子站起来迎他。
程仲严扶了他一把,压着声音叫了一声:“拐叔”
拐叔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走出来了就好”
两人相对无言,望着月色,站立许久。
名义上是主仆,拐叔的身份程仲炎是知道的,所以一直把他视作长辈,经历这些,此刻,他们更像相互依靠的祖孙。
而拐叔也是如此待他,老太爷已去,家主也不在了,如今,他就是他的命,他从今往后誓死追随的少主人了。
“我去开火,给您热点饭菜”拐叔也不等人拒绝,转身就往灶房去。
程仲严张张嘴,本想制止的话还是没有出口,看着一瘸一拐佝偻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他还是有人陪的,也不算孤家寡人、无依无靠。
转头继续在深夜的寒风中站立,兴许这冷风,能让他头脑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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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沈轻是在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的。
脑子有些发懵,人有点迷糊,缓了好一会儿,待双目聚焦,她看一眼四周,发现自己睡在了有些熟悉的床上。
对了,她昨天是来开导程仲严的,结果自己睡着了?
那程仲严呢?沈轻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发现人影,桌上的餐盒却不见了。
难道是出去了?
沈轻赶紧下床,批上床边的披风就要往外走,迎面撞上给她端来洗漱水的秋兰。
“少夫人,这么急您要去哪儿?”秋兰疑惑。
“你们公子呢?”沈轻问。
“在前厅处理事务呢。您来洗漱一下吧,洗完去用点东西”说着,秋兰手脚麻利地递给她一块帕巾。
沈轻胡乱一抹,放下毛巾提脚就往外走。
“哎!少夫人”秋兰赶紧跟了出去,她算是摸透少夫人的性子了,说风就是雨,是个说一不二的主。
顾不上吃饭,沈轻在秋兰的带领下,来到前厅,看到乌压压的一群人都在。
底下的人全紧张地望着主位,静等主坐上的人开口。
厅内安静得很,只有噼噼啪啪的算盘声此起彼伏。
过不了多久,账房先生就将账目捧了上去。
程仲严接过仔细翻看,不多时,他合上账本,向账房说了声:“辛苦先生,就按册上的发给大家吧”
“是”账房老先生可惜地叹了口气,恭敬地接过册子。
这时拐叔递来一叠纸契,程仲严一张一张打开,对着下面的下人们说道:“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一路从盛京跟着来到谭县,多谢大家的一路关照”
“如今程府不复往日,已无力再让大家留下,今日,我便将这些身契还给大家,同时每人给你们三十两安置费,大家自谋生路去吧”
“公子~?公子.......”
下人们齐齐跪了一地,流泪的流泪,不舍的不舍,更有不肯离去的。
可如今的程府确实捉襟见肘了,这个他们是知道的,在他们之前,已经放了两批下人出去。
留在最后的,都是跟着程家风雨同舟走过来的,对程府忠心耿耿的家奴。
若不是万不得已,怎会放了这些老人出去,跟着他们,往后可能连肚子都吃不饱,放出去,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程仲严深吸一口气,继续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