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走到时昭身边,只有几步远的时候,他转头过来。
“好巧啊,真的是你。”
南月笑靥如花走到时昭面前,表情没有破绽,声音也没有颤抖。
她不想承认,时昭只是感受到有人靠近,毫无情绪的转头的那一瞥已经让她呼吸停滞。
她整夜整夜睡不着的时候也曾想过,会不会老天再把过去失去的人带回她身边。
只是她得到过命运的奖励又被无情地收回,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再见到时昭也是命运的捉弄,让她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辗转反侧梦断魂消,而她的命运也只不过是南柯一梦终须醒。
所以她在命运的决断时刻努力抬头,微笑。礼貌且不失分寸。
时昭眼里闪过一丝情绪,显然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来。随后喊了她的名字。
“南月,是你。”
他的眼睛漆黑,深不见底。
他整张脸更加棱角分明了,南月竟然还能一眼看到他鼻梁上的痣。她还记得小时候有人说他这颗痣的位置是说他体弱多病,时昭吓坏了于是躲在南月家镜子前面抠了好久,但是也不敢抠破,最后不了了之。
那时的调皮糗事还历历在目,如今却半点没有旧时天真模样。
南月一直觉得好看的脸都差不多,挑不出毛病的五官,均匀的肤色,流畅的面部线条。但是偏偏这张脸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能和他记忆里的人合上。
这个人在他的回忆里一直是16岁。那时的他穿着校服,有世界上最清透的眉眼。
南月也不是不知道时昭高二转学那年就来了庆京。时昭的家庭对于当时的南月来说是很陌生的,甚至时昭和他爸爸时生明的关系在她这个外人看来也并不算亲密。时生明对所有人都很客气,但是他的笑容永远都只有一分真诚,剩下的全是距离。当年他们搬去庆京,那时听大人们说是因为有人请时生明去给什么文学院做教授。
她现在还能想起那些人聊起这件事的语气。啧啧啧,啧啧啧。比树上的麻雀还要吵。
站在自家楼梯口上正在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偷听楼下邻居们聊天的南月聚精会神,猛然听到一句:“欸,你家南月没这个好福气呀,早知道不如早点生米煮成熟饭,说不定带你娘俩一块儿走了!”
说完引起所有人哄堂大笑。
只听到刘慧狠狠啐了一口,“再这样口无遮拦的,我撕烂你的嘴!”
接着传进南月耳中的就是刘慧咚咚咚上楼的声音,她赶紧跑进家门,坐好拿出作业。
很快刘慧就在南月的后脚进了门,南月假装认真也没有喊妈。倒是刘慧望着她,止不住地叹气。
南月脸上一直挂着明媚的笑容:“真没想到今天能在这儿碰到你,怎么样,这些年还不错吧?”
“还行,除了没女朋友,一切都好。”
“挺好,我能猜到你这些年应该也不错。”南月都能想象到自己的表情,一定像极了学校里那些热衷于社交联谊的富二代们,现在的她距离完美融入他们只差手上没有拎着一只香奈儿了。
“不用硬聊的,”时昭说,“你在中学的时候不是很擅长跟我装不熟吗?”
这话说完,南月的笑容僵在脸上,而时昭就只当自己开了一个简单的玩笑。
他甚至强调了一下:“难道不是吗?”
他笑的时候微微扬起嘴角,从容不迫,和她的努力伪装形成了鲜明对比。
两个人寥寥几句只是客套的寒暄,可南月还是觉得她问她好不好的这句话很傻,他怎么会过得不好。
当初偷听完邻居们聊天后的南月第一次十分具象地感受到她和时昭之间有那么不同,她对着作业,书上那些数学公式突然变得非常陌生。
他可以不用为进重点班发愁,他可以像出小区一样去全国最好的城市求学,不用费尽心思卷成绩,读自己想读的艺术专业,跟自己喜欢的大佬们交流。
所以这些年他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可说的。看似有千言万语,但其实她对他的世界也并没有什么好奇。
小时候的南月从未想过,仅仅23岁的时昭就会是这般她可望不可即的样子。
在远离他们家乡的庆京,他们在同一个美术馆内相隔不到一米,却身份地位立场如此天差地别,他是受邀参加酒会的青年艺术代表,而她却是来这里打工赚学费的穷学生。
南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辩解。本来就是想着与其让他意外看见自己,还是主动出击更能掌握主动权。但是时昭竟然在重逢之时就给她难堪。
南月咬着唇,“那就不打扰了。”
时昭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沉默了一会儿,南月垂下了头。
“你在心虚什么?”
南月只能又抬起头面对时昭的眼神,“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
“过去了就不能提吗?别紧张,我也没想让你给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