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里不很安定,若水连梦境都不甚美好。几度辗转反侧,若水又梦到了从前,那些在流放路上的日子。虽然过去还没多久,但想起来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那时她初到斯卡蒂星,在蓝色的冰川脚下,咫尺百丈的冰墙背后,她戴着电子枷锁同一行人正步履蹒跚地踩着冰层行进。根据皇帝陛下的旨意,作为帝国叛臣的家属,她们将要穿过这片冰原前往下一个跃迁点,一直到与虫族交战的第一线服刑。
在这个以极寒著称的星球上,寒冷并非是最危险的。更大的威胁来自于头顶,天空中悬浮着几艘小型飞行器,看押着她们的守卫们就安逸地待在那儿。
押送囚犯并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单调枯燥的押送过程总是会让一些疯子的精神变得不稳定起来。
随着酒精的上脑,守卫中间的一些人涨红着脸,摇摇晃晃地起身。单手持着激光束枪,恶劣地扫射着冰面,那些本不算坚固的冰面,在激光束扫过之后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瞬间变得脆弱、易碎。
不止一个犯人在冰面上打起了趔趄,看到这些犯人愈发狼狈的样子,那些守卫哈哈大笑起来,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乐子。
押解的路上死上几个人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这些人去了前线也不过是成为虫族口粮罢了。这些虚弱的女眷们,只不过是放大了守卫们心中的黑暗面。
想到这些本来高高在上的权贵女眷们现在成为了自己手底下的羔羊,那些守卫们就不禁产生一阵快意。听说,那个该死的内政部长在出事前,还想要提议加税,那就更加该死了。
在这样疯狂的氛围裹挟下,即便有几个不忍心的守卫,也都只好闭上眼睛随波逐流了。更不要说,这些属于内政部长的內眷们被上头的人专门叮嘱了,要好好关照。
一道激光束擦着若水的头皮落在了她跟前的浮冰上,而若水则不幸地一脚踩进了碎冰之中,若非是身边的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也许她就要一头栽进刺骨的冰水之中了。
冰冷咸湿的湖水洇湿了若水的小皮靴,连日来的磨损使得小皮靴的顶头破了一个洞。冻伤的赤红的大脚趾就这样赤红地显露在人前。大脚趾已经肿成了原来的两个大,再也无法藏回靴子里了。
但不幸中的万幸,由于小腿以下已经冻到没有知觉了,若水整个人只是机械而麻木的往前走,因此痛苦在麻木之后竟然也没有感觉到太多。
也许会被截肢吧,若水甚至能够置身事外地看待被冻伤这件事。她现在还能想起自己那时灰暗的念头,落水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并且时至今日她都免不了自嘲地想,有时候人的生命力未免也太顽强了些。
这时,若水的手臂微微一痛。她抬眸看去,大脑反映了好久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时从死亡边缘将自己拉回来的人,正是她的嫂子菀桑。
若水怔怔地看着她,一时竟分不清虚幻跟现实,那时菀桑的身体还没有虚弱到那种程度,她的颧骨上甚至因为发热而挂着两团粉色的红晕。虽然健康状况已经十分糟糕,但那时至少看上去还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们还有计划,若水。”菀桑担忧地看着她,她嗫嚅着双唇,低低地对着若水说。
是的,她们还有计划。若水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来她们的那个计划。与其说是计划,倒不如说是溺水者的一根不理智的救命稻草。
也许,假如能重来一次选择,若水会拒绝那个计划。
因此,梦境中的若水一言不发,可是事情仍旧在发生。
大约是在正午十二点,也许时间更晚。随着头顶两颗白色的类太阳恒星的上升,温度逐渐变暖,若水跟菀桑的境遇总算好了一些。气温变得暖和,她们也获得了一些食物。
不过,比起那用来聊以果腹、浑浊如石灰水的营养液,更让菀桑期待的是——那额外出现的止血草药包。
若水沉默着看着菀桑拆开了草药包,菀桑手上的动作很快,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已经将这包草药里的主药——秋信子给挑出来了。作为前线最紧缺的主药,菀桑这一包草药里只有一粒秋信子,而它也是整副药起效的关键。
秋信子,是赤褐色的,跟花椒差不多大小的种子,散发着苦涩的味道。在星际,秋信子通常被认为是用来止血的。一个罪犯能拥有这样的止血药物,哪怕是干嚼,也是一件值得感恩上天的事情了。
至于菀桑为什么能得到这么宝贵的止血药,这就不得不提到玉珥了,一切都要追溯到那个少年将军的“恩赐”。
是的,发生在星舰甲板上的意外并不是真的意外。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更多的只是有心人的处心积虑。玉珥不知道,那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玉珥,在那之前,她们就曾在路途中短暂地碰过面。
只不过,那时候玉珥驾驶着威武的机甲,带着队伍出任务。一行人威风赫赫,那高大的金属机甲足有小山一样,若水要将头仰到最大才能看到完整的他。玉珥大概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