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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洗漱完毕的一大一小搬出寝具,最近天气转冷,晚上要多盖几层被子。晴光还翻出了一套厚睡衣,可能是金梨提前制好放进来的。
碧芙哼着歌,把自己的床铺拖到晴光隔壁,看着晴光又放下一个枕头,好奇地问,“今晚有客人来吗?”
“不是客人,是你的小姑姑,”晴光把枕头拍成睦月喜欢的松软程度,“她去检查仪式的准备工作了,晚一点回来。”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根本不回来,不要小瞧热血沸腾的终极姐控啊。
“姑姑和小姑姑都在,今天可真幸福呀,嘿嘿。”
打了个哈欠,碧芙揉着眼睛躺在晴光身边,握住她的一缕头发。
晴光熄了灯,轻轻拍打碧芙的脊背,像是大海冲刷沙滩,抚平一切沙砾碾磨的痕迹。
【土耀,阴。】
【房子里黑漆漆的,我躲在枕头下面不敢去厕所。夜步奶奶说要勇敢地站起来,怕什么就要面对什么,那些影子笑一笑就不见了。烦人的鬼脸果然消失了,我要告诉姑姑这个好办法!】
【月曜,晴。】
【今天跟夜步奶奶学了蛋糕的做法,我要记下来,一杯面粉,加一点甜的东西,不要酸,再加上一丁点盐,还有一勺香草,蛋糕又香又甜特别好吃,等姑姑下次回来,我也要做给她吃。】
【水耀,多云。】
【林檎家忙着秋收,我去帮忙了,可我不太喜欢摘苹果,它们总是砸到我的脑袋,我也推不动铁犁,不管怎么想办法我都修不好坏了的水槽,林檎都能做到,她说是妈妈教会她的,什么时候姑姑能教我这些啊。】
【……】
【火耀,晴。】
【我不怕黑了,蛋糕做得很好,还学会了摘苹果,如果姑姑知道,她会称赞我吗?】
【姑姑今天也没有回来。】
“唔,得去拜访夜步长老一趟,感谢她历年的照顾……”
黑暗彼方,书页摩擦声渐渐静止,守夜的烛火随即熄灭。
古老的宅邸,泛黄的光线。
目光所及处只有昏暗,她行走在漫长无边际的廊上,周围环境像是抽帧的影片般褪去。
看不清眼前景象,想要定睛观察,阴影就会从边缘蔓延交织,吞没一切细节。
她认得这个地方。
那棵凋谢的樟树,那扇半掩的旧窗,换了位置的掉漆家具,在雾蒙蒙的模糊下依然眼熟。
这是她的——驹野晴光的家。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禁锢于手足的力量消失了。晴光脚步愈发轻快,耳边响起粗哧的呼吸声。
她跑呀跑,一口气跑到书房的入口,努力扬起胳膊,想要开启紧闭的门扉。
是因为白天见到虹丘坠落吗?晴光想,她好像把自己代入了,否则吃力的感觉怎会如此真实?
为何要进去,里面不会有人,碧芙正躺在她的怀里,睦月彻夜忙碌,房子里再没有其他人。
但是,冥冥中的执念督促晴光一定要推开门,必须去做,哪怕连把手都触摸不到,也不可以拒绝。
好奇怪的梦,为什么要重复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就在晴光以为整个夜晚都要在单调的动作中度过时,视野中的青铜把手忽然向下旋转,接着吱呀一声。
——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男人。
一个白发苍苍,眼角堆积细纹,双眼如火炬般明亮的中年男人。
他拥有和晴光一样的红色瞳孔,从鼻梁到嘴唇,从眉宇到耳畔,都透出一股令晴光不安的熟悉感。
“你怎么在这里?”他说,并不显得惊讶,“你该在睡觉才对。”
晴光发现身体又不受控制了,她仿佛飘在半空,以第三者的视角看着这一幕。
“父亲,”她听见自己说,“我做了噩梦,梦到我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再也见不到你……”
此时此刻,男人的身份终于明朗,那莫名的熟悉感也有了解释。
他是这具身体的生身父亲,留著众多超越时代的文献,被驹野的长老深切怀念的前任族长。
然而他的反应完全不像一位父亲。
晴光没有从他眼中感受到自己对碧芙的慈爱,他甚至连血脉间的波动都不曾产生,就那么高高在上地看着女儿,看着她想要讨得一个拥抱。
半晌,男人肃声道,“转过身,离开这里,回到你的卧室。”
“父亲,我很害怕,能不能让我和你一起——”
“我之前说过,你不该出现在此地。”
“呜……父亲,别赶走我,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你……”
“不行,你要记得自己的使命。”
女孩委屈不已,泪珠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