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毛衣、做衣服、做手工,只要不把它当成工作,都有一种让人上瘾的莫名魅力。
自打开始织毛衣,关秀毓恨不得住林茵病房里,王姐收了腊肉和葡萄干儿,又知道林茵急等着衣裳过年穿,也愿意给她行个方便,索性叫关秀毓值晚班。
下午四点交接,早上九点换班,一早一晚地王姐还能准备家里过年的东西。这可不是她欺负新人,晚上人少,一觉睡到大天亮的时候多着呢!
关秀毓见天儿泡在高干病房,全院上下都客气两分。
就连爱阴阳怪气的小护士也没刻薄人,还跟关秀毓商量请她给钩两件毛衣,一件大红配纯白,一件大红配宝蓝,不叫她白忙活,给她五块钱。也不着急,她三月份结婚才穿呐!
关秀毓算了算时间,给林茵织完立刻给她织也来得及。就点头儿答应她了。
小护士最近很有些意气风发,她轻轻松松又从家里薅了一斤多毛线,那宝蓝色的还是从她爹旧毛衣上拆下来的!
她娘追着她骂:“一个闺女三个贼!”
到底怎么样?叫她薅出来了!
关秀全看见小护士就想吃葡萄干,捏了两粒在嘴里“啧啧”:“真甜!吃甜的好啊!吃甜的嘴也甜!”
这话说得又刁钻又逗人,一屋子人都笑了。
赶上王医生查房,摇头叹气:“她是醒过味儿来啦!”
早前儿,她一门心思地给妹妹谋岗位,使尽了浑身解数也不成。
最后她妹妹为了不下乡,着急忙慌地嫁了人,嫁的是个从农村出来的工人,老家尚且还要人贴补,更不能跟她那车间主任的公公相比了!
家里收了彩礼,只给她妹妹置办了一套铺盖。
到了她这儿,又是另一番景象。两套铺盖,两件红毛衣,两身新衣服,脸盆、暖壶俱全,彩礼也给她带回去,她妈还给她一百的压箱钱。
为的是什么?为她弟弟明年初中毕业,能进轴承厂当工人!
王医生摇头叹气:“她妹妹可比她长得周正,也温柔灵巧!”
林茵叹口气接了一句:“可惜了。”
可惜了这么个人儿!也可惜了这段真挚的姐妹情谊!
想来最初姐姐是真盼着妹妹好的,否则怎么那么上蹿下跳的呢?虽然惹人嫌,也确实叫人感动。
可惜了,时下许多人家养闺女跟养蛊似的,儿子好处占尽,剩余一点儿半点儿的渣子漏给闺女们,她们自己就争个头破血流!
一家姐妹里,只有嫁得最好、最能帮衬兄弟、最照顾娘家的那个,才能抢得父母的青眼。
你看,一份儿嫁妆,小护士就明白了,那不是她的姐妹,那是跟她争食儿抢地盘儿的同类!
她有当车间主任的公公,她就一个人得了三斤毛线!要是她妹妹有了工作,嫁个厂长或者谁家的儿子,那三斤毛线就是她妹妹的!
姐妹因为三斤毛线分出了三六九等,她弟弟坐等着她们替他挣一个工作编制!
等屋子里人都走了,林茵才能跟陈曦说一句心里话:“那个小护士,忒傻!”
这话,就连跟关秀毓她都不敢说。
在时下人看来,小护士家里对她可不差!多少人对闺女一毛不拔,还挑唆闺女从婆家刮地皮呢!
老关家对关秀毓也不错,关秀全有什么,她也有,就连县里这个工作,也是关秀全让出来给她的。但你要往下深挖,关秀全梦寐以求的是大队长、公社书记、县委的晋升阶梯,这个岗位,说白了是他不要的。
但是关秀毓自己知足啊!她还心存感激!
还是那句话,关大兴夫妇对闺女不错了,幸福感都是比较出来的。
陈曦想了想接了母亲班的弟弟嗤笑一声:“眼帘儿浅就爱看小恩小惠。”
说的是她自己,每一年的新毛衣,全家都没有,只有她有!哪怕用的是旧线呢?
家里有一块肉,姆妈一定说:你姐姐学习费脑子。
但是上山下乡,她姆妈就没想过千里万里的,她还回不回得去?
家里的工作,就是弟弟的!
只是不知道,三个弟弟,两个工作,到底怎么分呢?
怪不得弟弟们总打架,但都跟她好。他们仨才争的是同样的东西,而她能得的就是一块肉,她还懂事儿,肉最终还是进了弟弟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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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闷在心里无法说透的关系,林茵和陈曦心情沉郁了一下午,但等关秀全回来就又热闹了起来,他一个人就能撑起一台戏。
跟林茵混了这么久,关秀全可太了解她的浅薄性子了,只要有好吃、好玩、好衣服,她就高兴!
关秀全问:“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你那件儿将校呢不改出来过年穿?”
他今天刚跑了一趟牛王庄,看着陈团长的大衣眼馋半天!林茵这件儿他肯定是得不着一个布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