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潸然心痛又抱歉地说:“对不起,让你看到这样的事情,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罪恶付出代价。你父亲害死了我的双亲,我必须让他受到惩罚。”
林沐尘怔然问她:“一定要这样吗?不可改变?即便他是我的父亲,你也要执意如此?”
莫潸然不带一丝感情道:“有因必有果,因果相依,既然一切都因你父亲而起,那这恶果无论如何他都要吞下的。”她目色坚定,没有任何可回旋的余地。
西边的晚霞为他们冰凉的内心洒上一层暖色,空中飞舞的枫叶更加卖力地旋转,倔强地不肯落下。但粉饰的美好和徒劳的挣扎终究难敌现实的残酷。
谈话结束,莫潸然往枫桥的一端走去,她现在就像这些飘落的枫叶,去往没有去处的去处。不管她是否承认,她心里坚若磐石的东西开始动摇,就像她此时的身体,摇摇颤颤,不受人力控制。
莫潸然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喊:“你要杀的人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不能杀他!”
莫潸然恍惚的神思,似是听见又未听见,但她已停下脚步。
林沐尘又说:“秦幕天不是我的父亲,我的亲生父亲是任广寒,我不是爸爸的孩子,你才是!”
原来他被任广寒毒打不还手,不让她起诉,是因为这层关系。可秦幕天怎么会是她的父亲呢?这明显是他编的谎言。
莫潸然转回身面朝他,语气冷讽:“真是难为你了,为了让我放过你的父亲连这样的谎话都能编出来。不过你的谎话编得太拙劣了,不足以让我信以为真。”
林沐尘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真诚无比地说:“我没有骗你,这是事实,我不是爸爸的孩子,你才是。”
莫潸然用异样的眼神端详着他,讽刺说:“你的爸爸未免也太多了吧?左一个右一个,前有单斌,后有秦幕天,现在又是任广寒,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的真爸爸?你是算准了这三个人吗?”
林沐尘紧紧地握住她的双肩,更加严肃认真地说:“潸然,你是爸爸的孩子,是爸爸和乔风铃的孩子,你听到了吗?你不要不在乎,不要以为我在骗你,好不好?”
乔风铃这个名字,好似在裴予生的口中听到过,只是那次是梦中呓语,听得并不真切。后来多文教练和她说起裴予生往事时,也曾提到过这个名字,让她记忆尤为深刻的是,这个人导致了江瑶的悲剧。
除此之外,她没有在任何一个场合,任何一个人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直到林沐尘今天再次提起。
她忽然想起儿时的一些事情,那时,她大概有七八岁,很多事都还有印象。记得有一次,家里来了客人,那是她妈妈很要好的闺中蜜友,见到她妈妈时,那人就忍不住夸起她妈妈的好身材,说没生过孩子的人就是不一样,哪像我,这一孕啊,就瘦不回去了……
以前,也常听到她爸爸在背地里抱怨,抱怨明明是别人家的小孩,有父有母为什么要他负责。那时莫潸然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会傻乎乎地问上一问。他们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她是他们的孩子。但他们的神情总有些怪异,尤其她爸爸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仿佛就要对她发泄不满。虽不应该去责备一个无辜的孩子,但他眉宇间还是有些迁怒之意。
对于这些疑问,她没有去细想,也没有去怀疑。又或者,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早就知道她并非乔氏夫妇所生,只是她自己不愿意相信,也没有人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她就这样理所当然地沉醉在这不清不楚里。
想到此处,她已然知道林沐尘所言非虚,可那又怎么样呢?除了在她悲惨的身世上再记上一笔,别的,又能改变什么?
莫潸然冷下目光,眼里的寒意是前所未有的,她寒声彻骨地说:“林沐尘,你何必多此一举呢?一个人所犯的罪恶,不能因为他是谁的父亲,他拥有什么身份,就理所当然地得到宽恕,免去对他的惩罚,他仍然要为他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
“可他是你的父亲!”
“那又怎么样!”莫潸然双目血红,“是我冤枉了他,还是我污蔑了他,既然都不是,那他凭什么要被免去惩罚得到原谅?!”
“潸然……”
林沐尘仍欲再劝,却被莫潸然怒声喝断:“够了!收起你的仁善良德。我这样的人天生不会慈悲,学不会原谅和宽恕。无法像你一样,修得一副菩萨心肠。”
林沐尘心口重重沉下,怔怔地看着她倔强而又失魂落魄慢慢走远的身影。他见识过她的冷漠,她的无情和决绝,她的血比铁硬,心比石坚,坚硬得就像一块顽石无人可摧。可她又脆弱得像粘合不牢的玻璃碎片,一碰就会鲜血淋漓。他恨不得追上前紧紧地抱住她,把她放在心上最柔软之处,源源不断地供她温存,滋养她千疮百孔的身心,再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落日余晖,天色向晚,万籁没入一片黑暗之中。
莫潸然淹没在车水马龙中,游荡在街头巷尾,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