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言辞职了。
她的辞呈往凌霄殿一射,挂了神印遣散宫人,就直接走人了。
天界从古至今还没人这么干过,可谓是惊世骇俗,但这么离经叛道的事由她干出来大家居然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她的精神状态似乎从赐封天君开始一直就不是很好。
但据说长戎神君被气得半死,要不是李微言忘川跳得早,肯定又要有场大战,只可怜了战神殿的那些卫兵了。
上神的雷霆之怒传不到人间,自然也传不到现在那位名为『李不缺』的少年耳中。
十三四岁的李不缺手上戴着铐,跪在冰冷的石砖地面上,一脸谄媚地陪笑,阴恻恻的牢房之中,李不缺就像个缩成一团的耗子,只有额头上的红绳还有点颜色。
她面前的则是两位阴沉着脸的除妖司刑探,一位脸铁青得像锅底的负责讯问,另一位则拿着纸笔记录。
“年龄。”
“嘿嘿……十四,还没过生辰。”
“姓名。”
“李不缺,不缺钱的不缺。”她挺喜欢这个名字的,老钱头说过,她这个名字很好,适合跟他姓。但钱不缺这个名字实在太俗了,她宁死不从,才保住了姓氏。
“为何要修魔道?”
“混……混口饭吃。正派的咱又修不起,就学点唬人的伎俩挣点三瓜俩枣。”
负责讯问的刑探仍旧板着一张铁青的脸,而执笔的刑探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个瘦巴巴的少年,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然后继续记录。
“你可知道,京城是不允许任何妖魔进入的?”
李不缺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官爷啊,我要是知道,凭我这点修为还敢来吗?”
全都是老钱头的错,他偏说京城有油水捞,这下好了,人都给捞进去了。
李不缺早就觉得老钱头不靠谱,当初他说她是万中无一的魔修天才,非要抓着他修魔道,修了魔道,却是偏到犄角旮旯的鬼道。
老钱头还说,咱跟那种吃人杀人修行的魔修不一样,只吃点鬼气,像他们那样修行,迟早要翻在除妖司手里,不得善终的。
显然这话也是不靠谱的,要不然她现在不会坐在这除妖司大牢里。而以前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同行却还逍遥法外。
“两天前的辰时,你人在何处?”
“我,我在南市,连氏包子铺老板可以给我作证!”
“那你可有为修行杀人?”
“青天大老爷,天地良心啊,我这辈子别说杀人了,连鸡都杀不利索,顶多吃点阴气,从来没动过活人啊。这回真的是误入,误入啊,别杀我啊!”
李不缺的戚戚哀求有没有打动两位刑探她暂且不知,刑探们记录完,就收起纸笔板着脸离开了,留下李不缺一个人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
她谄笑着扒着栏杆,试图跟周围的狱友打通打通关系,然而对面那个一直对着墙的家伙一转头露出半张血淋淋的白骨脸硬生生把她又吓回了角落里。
这儿关的都是什么人啊,她在这简直纯良无害得像个小白兔。
牢里的光线很差,白天也像夜里一样,夜里就更黑了,别说伸手不见五指,你甚至不能分辨自己是不是还活在人世间。以至于没人发现一道鬼影从地板钻进了牢房。
“老钱!”李不缺感觉到地面上一团黑影的阴气,惊喜地小声喊道。“你怎么才来!”
老钱头的御鬼法能让鬼影充当传递的媒介,他人虽然不在这,却能传音递物。
“废话,大白天来,我找死呢。”鬼影里的声音有些沙哑,随后从中丢出一张符纸。“趁着月黑风高,赶紧跑。”
李不缺接了符纸,叠了三叠,吹出一口火点燃符纸。微弱的火光稍纵即逝,李不缺趁着这片刻跳进了鬼影里。
鬼影附在地面,像是一道普通的影子,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越狱的过程相当顺利——如果没有门口那只铁包金的土狗冲她狂吠把整个除妖司都吵醒的话。
那土狗刚一吠叫,老钱的鬼影就直接被驱散了,李不缺尴尬地站在空荡荡的大门前,朝值夜的卫兵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头就跑。
但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是菜花蛇跑进地头龙的场子里,李不缺当场就被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除妖司官兵押下,脸蛋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直接磕掉两颗牙,感觉还有点脑震荡。
京城的官爷还真不是吹的,下手快准狠。
于是她再次被丢回大牢,还是那种刻满了符咒的高级牢房。别说进出了,一靠近都要被烫成猪头。
这下完蛋了,她捂着肿得老高的脸蛋心想。
李不缺听说京城这帮除妖司狗腿子是最凶的,比那些牛鼻子老道可怕多了,杀起魔修来跟杀鸡似的。她甚至凄怆地预想到自己人头落地的未来了。
要不写写遗言,告诉老钱她偷攒下来的五两银子被她藏在义庄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