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戎这突然的发问,让场面越发压抑起来。
九襄诧异地看向自家兄长。
“快了。”李微言平淡如水的回答,让九襄更加迷惑了。杀谁?青阳道长吗?
竹山虽早就知道她的答案,心头还是难免一沉。
“那就好。”长戎沉声。
他抬手,仙娥们便端着琼浆玉露与仙果莲步入殿,为主客斟酒。
长戎不喜饮酒,他素来认为饮酒误事,武神殿中所备的酒比起酒来,倒更像果汁,酸甜味居多,入口香醇,却无甚酒味。
仙娥们轻移到李微言座前,先为李微言斟了一杯,随后又端起另一个墨绿的玉酒壶,给竹山斟了一杯。
但墨绿色壶嘴中涌出来的绝非是酒,那乳白色的散发着奇异光彩的液体,李微言再熟悉不过。
蜃龙骨髓。
竹山看到杯中物时,几乎瞬间产生了生理性的恐惧,倒吸了一口凉气,努力的保持着仪态也掩盖不住颤抖的手和慌乱的眼神。
“将军这是……?”李微言抬眸。
“天界皆传,赤霄天君将魔物藏于殿中是为徇私,吾虽知并非如此,但总归要给天界诸神一个交代,证明你李微言,当真是为了除去魔器,才留下此物性命。只要让他在武神殿饮下这蜃龙骨髓,便能断绝那些流言。”长戎那般不容人质疑的威严再次压了下来。
饮下蜃龙骨髓是一回事,当众饮下又是另一回事。对竹山来说,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展露出那般狼狈凄惨的模样,几乎就等于是杀了他一次。
李微言挺直了腰身,冷笑道:“我可不在乎他们怎么说,我做事无需向他们交代。”
“你当然不在乎,可他也不在乎?”长戎的目光落到竹山身上,他已经抬起手,要端起那只酒杯。
李微言一手卡在杯口,将杯子压下,几乎是针锋相对地迎上长戎的目光。“抱歉,长戎将军心意,在下心领,只是我家夫君,素来在意形象得体,今日,不便饮酒。”
竹山抓住了杯壁,扯起一个温柔笑意,望着李微言摇了摇头。“我无碍的,言儿。”
李微言没有看他,仍是盯着长戎。“将军,况且那也不全算流言。我就是护短,我就是舍不得我夫君灰飞烟灭,我要他活,所以无论是何等的手段,都只是为了磨灭魔根,让他重入轮回罢了。我确实,就是在徇私。”
闻言,竹山怔怔地看着她,眼眶不自觉地泛红。
“李微言!”长戎手中的酒杯猛地掷出去,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李微言的脑袋,殷殷鲜血混着酒水从额上淌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竹山惊慌失措地想用袖子为她擦干净,她却偏头躲开。
长戎一怒,殿中仙娥侍从纷纷跪地,九襄也吓得屏息。
“我知道,将军是在恼怒我,为私情而坏大义。”李微言带着那一脑袋血站起来,孑立于殿中,盯着长戎的眼神里丝毫不露怯意。血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她却面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三分笑意。
“是,此事……我问心有愧。以我平常的行事,定一刀斩下,叫他魂飞魄散,归于天地。我留下他,确实徇私,我不愿他烟消云散,前尘往事尽化虚影,这无法用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
将军,若我当真能心无旁骛毫不犹豫地杀了他,杀了一个我守了几百年的人,将军会敢信我,仍是李微言吗?
然,杀人食人之罪,尤不可恕,我也总归要杀他,了结这因果,不会假手于人。”言罢,李微言将杯中蜃龙骨髓一饮而尽。
她朝长戎作揖告退,然后拉着竹山大步踏出了武神殿。
回去的马车上,竹山红着眼睛,用袖子擦拭着李微言额上的甜酒和鲜血。“你不该为我去顶撞长戎上神的……反正,不过是蜃龙骨髓罢了,我平日里都有喝,没关系的。”
李微言苦笑着:“那不是让你费半天劲打扮的这一身浪费了嘛,我等半天可就白等了。”
竹山又是想哭,又是想笑,他挽上她的手,却发现她的筋骨都紧绷着,脉搏快得异常。这一仔细观察,才发觉她额边渗出了丝丝冷汗。“言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李微言故作轻松道。
“才不是没什么!你每次都硬撑!究竟是怎么回事?长戎上神那一下子,难道使了暗劲吗?!”竹山急忙去查看她额上的伤口。
“嘿嘿,他干不出那么下作的事,一点皮外伤而已,不过片刻就会恢复。唔……只是识海里有那么点魔气……小事。”李微言倚着车壁,眼角微微抽搐。
竹山忽得想起当年李微言一旦入夜就会入魔,又想到在苍松岭,她所放出的九幽荒火,难道她入魔的情况没有得到缓解吗?!
若是体内有魔气,又饮了蜃龙骨髓,是何等的生不如死,竹山再清楚不过了。他陡然慌乱起来,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李微言看出他的惊慌,便按着他的手温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