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长风又失眠了,他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浴桶中师父的模样,头发半湿地贴在鬓角,眸子被雾气打湿,脸上有些错愕还有些羞红。
赵广躺在地铺上,抬起头看了看床上还在痴笑的凌长风,觉得他是没救了。
李微言也是一夜无眠,但并没有在犯花痴。
胡七公子亲自送来二娘子的信笺,请她过目。李微言随手往凌长风的屋子甩了个隔绝的符咒,然后拆开信笺。
“二姐…二娘子的意思是……此事需得由您决定如何处置。”狐狸眼的男子恭敬地候在一旁。
李微言看完信笺内容,信纸即时自焚。她并未直接回答胡七,而是蹙紧眉头徘徊不定。胡七也不敢造次,默默地一路跟着,等着墨微君最后的决断。
李微言踌躇半晌,终是叹了口气。“且先随他去,若有异动,斩之。”
“是。”胡七又道:“凌少侠不日将启程前往苏州参加孟江远的聚贤大会,我们是否需要暗中保护?”
“无须。”
“可盯上他的那些家伙不是一般……”
“我说了无须。”
“是。”胡七得了令,拱手退避。
第二天一早,赵广就被凌长风拽起来出去买菜。江湖豪杰如他,从来也没有干过在街头巷尾为了几文钱跟大爷大妈扯嘴皮子的事情,而他身边的另一位江湖豪杰,干起这种事情来轻车熟路得很。
赵广觉得很掉份,很丢人。“不就几文钱,你给她就是了,为何还要讲半天的价,李兄你很缺钱吗?缺的话我借你就是了。”
凌长风提着菜篮正色道:“这不是钱的问题,今日两文,明日三文,若是事事都差这两三文,日积月累又岂是小事,人生亦如此。”
“你师父都教了你什么啊。”
为什么菜场讲价还讲出人生哲理了。
二人在巷头边聊边走,忽的有人策快马自人群中横冲直撞,撞得路人四散摔倒,赵广眼疾手快,急忙将身边村民拉至一旁。凌长风压下眉头,在快马冲过身前时侧身,一把扯住缰绳,凭借力气生生逼停了马匹。
骏马长吁一声,被勒低了头,马上之人被摔落马下,竟是个一身劲装的姑娘,她一爬起来就对着凌长风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的马!”说着扬鞭就要打。
凌长风抓住马鞭,厉声道:“如你这般的做派,谁人都可拦马!”
姑娘气急败坏:“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赵广环着双臂,凑上来笑问:“我也想知道你是什么人呢。”
“我,我乃是苏州孟家的孟菡兮!你们可得罪不起!”孟菡兮想把马鞭扯回来,但凌长风的力气大得出奇。
“哦……原来是孟家的大小姐,我还以为是当朝的公主殿下呢。”赵广嬉笑道。
凌长风脸色愈差:“不过是个富家小姐,便敢策马行凶,枉顾他人性命?”
“我,我有急事,若是踩伤了人,我赔也就是了,关你们什么事!”
赵广啧啧啧地摇头:“都说苏州孟家有钱,看来是真有钱。”
孟菡兮被逼得急了,直接拔出腰间匕首刺向凌长风,凌长风虽退避及时,还是被她划破衣襟。赵广变了脸色,刀背斩打到她手腕,打得她吃痛地丢下匕首。
“原本只是你跟路人道个歉就了的事情,如今恐怕,要见官司咯,孟大小姐。”赵广摇了摇头。
“谁要跟你们见官司,滚远点别来烦我!”孟菡兮见拽不回马鞭,只得松手,然后趁机跃上马背。骏马受了惊,后腿一踢,险将他们二人踢伤。
凌长风也不惯她,飞身上马,一手勒住缰绳,一手制住她行动。孟菡兮被锁怀中,又羞又恼,连骂他登徒子。
说是要见官,但梓竹村这种地方,去一趟县衙得一俩个时辰,打官司怕是要拖上好久。凌长风也忙着回家做饭去,自然是不会真的押她去见官。
“孟大小姐,你跟被撞到的村民道个歉,赔个医药费,这事就算揭过,如何?”凌长风把她锁了个结结实实,周围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本小姐才不会……!”
“既然不行,那可就要去见官了。我可告诉你啊,这里去县衙得一俩个时辰呢?孟大小姐这么有时间跟我们耗?”赵广补刀。
孟菡兮一听,更是急躁,挣扎了好一会,终于咬牙切齿地败下阵来,红着眼睛小声地道了个歉。“对不起……”
“听不见——”
“我说,对不起——!!这样可以了吗!”孟菡兮的眼泪扑朔着就掉下来了。两个大男人最是见不得女人落泪,立马慌了神。
趁这间隙,孟菡兮猛得一推把凌长风推落马下,又随手丢了满天的宝钞引得百姓争抢,将他们隔开。孟菡兮的眼泪立刻收了起来,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随即策马踏尘而去。
凌长风掸了掸衣上的烟尘,看向周围捡钱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