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找不到窃匪,官府抓人越发过分起来,甚至连刚刚到北坡镇的路人都难免遭殃。
更滑稽的是,牢里根本没有闲粮养多余的人,甚至连泔水都没有,以至于抓了人进去打一顿又给放出来,挨了打的人最后还是被半死不活地拖到济堂来治,不少人被打得有出气没进气,好不容易才给从阎王爷那给拉回来。
不过几天的功夫,济堂后边洗衣服的水沟都被染红了。
“他们怎么能乱抓人呢!”洛小小一边帮病人包扎一边不忿地骂道。
“交差呗,哼,自己无能,就把火气全撒在咱老百姓头上。”
在这一堆被打得没个人形的流民中,有一位中年男人显得尤为不同。那个中年男人眉目和蔼,一副儒生气质,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躺在褥子上难受地低吟,而是撑着身子张望四周的流民,眼中露出又不忍又愤懑的神色。
此人名叫顾平章,是个读书人,为了投奔亲戚路过此地,结果无辜挨了顿刑。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此地官府如此胡乱抓人,他们难道不晓得赈灾大臣已经到了行省吗?如此践踏律法也不怕被追责?”
“书生,你这是读书读傻了?你走出这大门去问问,赈灾大臣在哪呢?律法能劈了当柴火么?”邻铺忍不住笑道。周围人听到书生这样愤懑也都全当是笑话,大笑起来。
顾平章憋得满脸通红,果然是读书人特有的薄脸皮。
见他红了脸,大家笑得更起劲儿了。
“赈灾大臣?赈个屁,大家伙连一粒赈灾粮都没见过,谁见过什么劳什子赈灾大臣。”
李微言拿着金疮药过来,伸手要卸他的外衣,给他伤口消毒,他赶忙把衣服拉得严严实实,一副迂腐儒生的模样,李微言真怕他下一句是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还请……”
李微言挑眉打趣道:“怎么,书生该不会觉得我们济堂,人手很充足吧。”
旁边有好心的赶忙用眼神示意顾平章不要惹她。但显然他看不懂眼色,嘴里还是男女有别之类的。
“惯的你,挨了顿打还不老实。”李微言没管他,直接把他上衣扒了,毛巾蘸着酒就往伤口上招呼。惨叫声立刻贯穿了整个济堂。
周围人装作没看见,把头扭了过去。
竹山在外边准备药材,听到惨叫声赶忙跑进来查看,“发生何事?可是有伤情恶化了?”
门口的帮工递了个眼神往李微言那去,李微言扭过头来笑得很无害:“无事发生,不过是书生不习惯酒精消毒,疼得厉害罢了。”
竹山松了口气。“那便好。”他又看见李微言旁边那个惨兮兮的儒生,心下了然。“言儿,不要对伤员太粗鲁了。”
“没问题。”
哄走竹山,李微言挂着一副亲切的笑容转过头来,下手果真轻了不少。
李微言麻利地处理好他上半身的伤,到下半身的时候,顾平章憋红了脸说什么也不肯了。
于是大家乐得更大声了。“李方士,放着我来,我来扒他裤子!”
“得了吧,你身上那十几鞭子伤不疼了?爬得起来吗你。”周围人笑道。
济堂里的气氛难得的活跃,只有顾平章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李微言没再为难他,把酒和棉布交给他,就转身去忙别的事情了。
顾平章碰一下伤口就疼得嘶嘶声,然后继续硬着头皮擦伤口。旁边褥子上的人还安慰他:“你这伤算是好的了,前两天牢门口拖回来那个,整整救了一夜才活过来,要是没有竹先生,不知道要死几个人了。”
“竹先生是?”
“刚刚进来问话的,那个长得贼漂亮的大夫。我这伤就是他给处理的,嘿嘿。”邻铺憨憨的笑起来。
他的邻铺赶紧踹了他一脚。“不要命啦,要是被李方士听见了,到时候她到你床头,掐指给你算一卦,说你阳寿就到今天了然后给你一拳。”
“呸呸呸,乌鸦嘴,我先给你一拳。是你之前被李方士揍过所以怕了吧。”
济堂里吵吵闹闹,让顾平章的心情也没有那么糟了。
书生讲究多,麻烦也多,给他盛了粥,他还要嫌一句怎么这么稀。
洛小小气得腮帮子鼓起来,然后朝他伸手。
“姑娘你这是……?”
“给钱啊,你要是给钱,明天粥就能稠得立筷子。”
“济堂的钱不都是官府出的?”
“好,那我明天就把你送回官府,看能不能要到钱。”
顾平章闭嘴了。
受了济堂恩惠的人,伤好或是病好之后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留下来帮工。
大家本以为顾平章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书生会吃饱喝足就抹抹嘴走人,但没想到他居然选择留下来做帮工。
当然,他一个读书的中年人,大家也没指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