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府,深夜院中。
“老夫人睡下了吗?”
“已经睡下了,嬷嬷你先去休息一会吧,洗脏衣服的活让我来就好了。”资历年轻的婢女取过乘着脏衣物的木盆,乖巧懂事地宽慰着疲惫了一天的老嬷嬷。
“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意,那便辛苦你了。”嬷嬷照看老夫人一整天,确实有些精神不济。
老嬷嬷回到老夫人屋中,迷迷糊糊的,忍不住倚在椅子边打起了瞌睡。这一整日她都侍奉在老夫人近前,早上天未亮就醒来,不敢有一刻疏忽。
现在老夫人已经入睡,若是半夜有些什么,她睡眠浅,也醒得来。
老嬷嬷睡着后,屋中只有沉沉的呼吸声,屋外也没有一点其他的声响。老夫人也睡得安稳,虽然呼吸声很弱,但在安静的屋里也能听得很真切。
不知为什么,今天嬷嬷睡得格外沉。本来因为婢女的习惯和年纪大的原因,老嬷嬷睡眠一直很浅,夜里稍微有一点声响她就会醒过来,可今天很快就睡去,睡得很沉。
沉得连老夫人从床上坐起的声音也没有听见。
直到茶碗摔在地上刺耳的碎裂声响起,老嬷嬷才从沉沉睡意中恢复了点意识,可似乎像是被魇住一般,她的意识虽然醒过来,身体却没醒过来。她只能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勉强睁开一点眼睛,也只能看见黑乎乎的一片蹲在眼前。
老嬷嬷心中暗道不妙:不会是老夫人起来不小心把茶碗给打了。
她凭着自己的意志慢慢转醒,可脑子里还是昏昏沉沉,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身前的那团黑影蜷作一团,而地上的茶碗碎片折射出屋外的光亮。她又看了眼床铺,空空荡荡,这黑影果真是老夫人。
老嬷嬷急忙想上前扶起老夫人,可老夫人就是蜷着怎么也拉不起来,似乎在吃什么东西。她便先点起蜡烛照亮。
微弱的烛光瞬间照亮了漆黑的屋子,老嬷嬷再看像老夫人时,整个人被眼前恐怖的场景吓得动弹不得。
双目空洞的枯槁老人正蜷在地上,不断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吃下去,而嘴巴里被碎片绞得血肉模糊,碎肉伴着流淌不止的鲜血往地上淌。但老夫人却像全然不觉一般继续把碎瓷片塞进嘴里,老夫人的口中没有牙齿,只有碎瓷片互相摩擦的刺耳声响。
碎瓷片划破口腔,喉咙,卡在食道里不上不下,可她还在往嘴里塞,哪怕痛苦无比。她原本就枯槁布满皱纹的脸在微弱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斑驳,满嘴的血和空洞的眼神吓得老嬷嬷魂都飞了一半。
老嬷嬷赶紧上前制止老夫人继续吃碎瓷片,可老夫人的力气大到出奇,她根本拉不动半分便只能把地上剩下的碎瓷片先扫落到一边去。她想伸手把老夫人嘴里的碎瓷片给掏出来,但手指一塞进老夫人嘴里就被狠狠咬住。
老夫人嘴里的碎瓷片扎在手指上,痛得老嬷嬷赶紧抽回手。
老夫人一停下吃瓷片,就立刻反应过来口腔和食道的剧烈疼痛,枯槁的手塞进嘴里想把那些碎瓷片掏出来,可无论如何也掏不出来,反倒让瓷片扎得更深更痛,喉咙和食管里的瓷片卡着,动一下就更痛一分,血沫堵塞了气管从鼻子里呛出来。眼泪从浑浊的眼睛里往外淌,喉咙里不断发出痛苦的被撕碎的哀嚎。
血沫和着血水胡乱地溅了一地。
老嬷嬷惊恐地看着痛苦无比地挣扎的老夫人,双腿吓得发软。她赶紧扶着桌脚爬起来声嘶力竭地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她的声音过于的尖锐和绝望,几乎瞬间穿透了半个竹府。闻声而来的人迅速推门而入,却只见到令他们永生难忘的恐怖景象。
老夫人以一种极其痛苦扭曲的姿态挠破了自己喉咙,枯槁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神情,眼睛直直地瞪着,几乎要突出了眼眶。碎瓷片从她的脸上穿透出来,从喉咙的破口显现出来。血水胡乱地淌着,一旁的嬷嬷吓得瘫倒在地。
下人们也被吓得不敢动弹,还是管家先回过神赶紧去看老夫人,可老夫人已然断了气。
这一夜对竹府来说,不知是悲痛多一些,还是恐惧多一些。
翌日,李微言与竹山照例乘马车来看望祖母,可马车刚刚驶到竹府附近,就听得竹府前人声嘈杂。李微言撩开车帘探头张望,却见竹府前凑了一堆看热闹的邻里。
马车再近些,便能看清府门前站着两位人高马大的持刀官兵正在驱散众人。李微言心觉不妙,抬头看向竹府上空,死气沉沉,黑气浓重,应是有人死于非命。
她收回脑袋,手藏在袖子下掐算了一番。算出的结果让她吃了一惊。
李微言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
竹山见她神色有异,连忙关切问道:“言儿,你怎么了?”
李微言收起诧异的神色,回道:“没什么。”
马车行至府前,二人下车,正要进府,便被官兵持刀拦下。李微言看二人衣着和腰间的腰牌,便看出二人是刑部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