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从脚底升起,贺云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他吞了口唾沫,张开想说话,尖锐刺耳的唢呐声却倏然从背后响起。
身着华丽祭祀服的大祭司舞着身上的铃铛,叮叮咚咚的铃声清脆且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春祭开始了。
人群躁动起来,互相推搡着一边跳舞一边往祭坛走,不消一会儿,便有几十个燕国人上了祭坛,手拉手绕“祭品”围成一个圈,面色虔诚,口中念念有词,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这是极其惊悚的一幕,贺云被他们直勾勾的视线盯得脊背发凉,他在脑海中喊了好几遍系统,系统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约莫跳了一盏茶的时间,大祭司收了铃铛,冲左侧抬了一下手。
方才还一动不动的敲鼓人见状,不约而同地转身,拿起搁在一旁的木棒,同时敲下了第一声鼓。
砰!
辽远空荡的回声响彻在祭坛四周,于是巨山若裂,发出摇曳乾坤的震颤。在这振聋发聩的境界中,贺云的心脏随之鼓动,跳得越来越快,他甚至有些呼吸不畅。
“韩素!”贺云没忍住惊叫,“他们在干嘛!”
韩素懒声道:“除秽。”
贺云紧张道:“什么意思!”
“春噬神饮食颇为讲究,上贡的祭品必须保证绝对干净。”韩素道,“因此,祭祀正式举行之前,需得有人颂圣歌,舞圣曲,直至完全除去祭品身上的污秽。”
“那……然后呢?”
“然后啊。”韩素的视线虚虚地看向远处的山峰,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然后当然是燃一把火,将祭品送过去咯。”
话音刚落,那鼓声突然停了,拉手转圈的人群也安静下来,面色重新变得庄严肃静,百余道视线直勾勾地望向最上方的大祭司。
大祭司左手拿着一串摇铃,一步一摇,嘴里唱着冗长又神秘的歌谣。
他几步行至祭坛,缓缓地绕着“祭品”转圈,面具后透出的视线如蛇般冰寒。
贺云被这目光看得浑身发冷,着了魔般提不上一点力气。
大祭司走完一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粗长的木棍,一擦一抹便有白烟缓缓冒出。
他用抬手挡住木棍,随后一甩袖,却见眼前一花,冲天的火光自木棍顶窜起,围观群众无不欢呼,就连站在最上方的燕王,也忍不住狠狠捶了一下腿,圣心大悦。
“点圣火。”韩素尽职尽责地为贺云解释,“燕国人将火视为与神灵沟通的圣物,圣火若是点燃,便意味着大祭祀与春噬神取得了联系。”
就像应和她的话似的,下一秒,有人推搡着“祭品”往人字架走去,动作粗暴,毫不留情。
贺云剧烈挣扎起来,可惜根本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人细致又耐心地将他捆上人字架。
粗糙的绳子在手腕缠了好几圈,绑得很紧,挣扎间,皮肤被磨红,隐隐渗出血迹。
贺云看着那团火心里发虚,他下意识往旁边望去,却见韩素半阖着眸子,面无表情。
大祭司举着圣火,笔直地往离他最近的人字架走去。
很不巧,贺云便是第一个祭品。
隔着一层面具,他与大祭司遥遥对视,挣扎的动作越发激烈,几近疯癫。
“你知道孤是谁吗!”他怒吼着,“孤是大岳太子!谁敢动我!”
大祭司双瞳无波无澜,步频都没变。
“放开孤!”贺云破口大骂,“你这个神棍!骗子!狗东西!”
灼热逐渐逼近,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贺云后背却一片冰凉。
他急得眼泪都快落下,切切实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大祭司已经行至他跟前,火苗跃动着,热烈又滚烫,像是魔鬼的手,要将他拽入地狱。
下方人头挤得密密麻麻,一双双眼睛透露出期待的目光,仿佛在无声地庆贺着一场盛大的狂欢。
大祭司搂着衣袍蹲下身,缓缓将火焰往底端的柴火移去。
“韩素!”贺云崩溃大叫,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风过无痕,韩素在第一片树叶落下的瞬间睁开了眼睛。
手腕一转,麻绳自动脱落,她借着这股力道一个翻身,便轻轻巧巧地落了地。
“动手!”
威严的命令自她口中传出,眨眼间,不知从哪儿射出一根寒光四溢的冷箭,顷刻将那大祭司捅了个对穿。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快到连大祭司本人都没反应过来,他甚至来不及看一眼杀自己的凶手,便咚地沉闷倒地。
那个瞬间,一切归于死寂。
那根燃烧的木棍啪嗒一下掉入柴火堆中,眨眼间,火焰一蹦三尺高。
呛人的白烟与火共舞,钻入眼睛与鼻腔,热辣的泪珠便滚滚落下。灼热自脚底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