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霜捏着酒盏在指尖转了一圈:“在下看姑娘的穿着,不似寻常官员的家眷。”
敬了酒却不喝,这便有些冒昧了,但韩素却毫不在意,对着晏霜轻笑道:“家父是丞相,先前应当与晏大人有过几面之缘。”
“原来如此。”晏霜了然点头,欣然道,“亭中太闷,韩姑娘可愿与在下一道去外面透透气?”
韩素喝酒的动作一顿,抬眸与他目光相对,却见晏霜笑得彬彬有礼又不失分寸,似乎真的只是厌倦了此处嘈杂的环境。
“御花园的寒梅这几日开得很好。”韩素笑道,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示意季白檀和初荷别跟过来,“却之不恭。”
此次小宴本就嘈杂不堪开心为上,因此,两人结伴而出也没有引起多大注意。
湖心亭通向陆地要经过一道长长的回廊,回廊两边接以屏风,还种有各式各样的绿植,韩素松松垮垮地披了件湛色风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晏霜聊着天。
“听晏大人的口音,似乎很擅长说中原话?”
“惭愧惭愧。”晏霜谦虚道,“在下早些年曾在中原住过一段时日,对此稍有了解,这才有幸被吾王派来出使岳国。”
“这倒是稀奇。”韩素道,“鲜少有燕国人能孤身一人待在中原,晏大人既然在此住过一段时日,必然有几个岳国的好友吧。”
话及此处,晏霜微妙地顿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掩饰过去,韩素甚至疑心自己看错了。
他笑道:“不瞒韩姑娘,是有一个,可惜早已失了联系。”
“萍水相逢、分道扬镳皆是人间常事,晏大人不必介怀。”
“或许吧。”晏霜叹道,将话题一转,“许久不来岳国,此处似乎变了许多。”
“世事都会变的,晏大人。”
“那倒未必,岳国地大物博,所拥宝物众多,这点怕是过个十年百年也变不了。”
“晏大人言重。”韩素停下脚步站在一棵梅树前,轻点了一下眼前的那株花蕊,“小女子倒是听闻,燕国有一秘宝,名为百疗衣,可生死人肉白骨。”
她说得漫不经心,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但神经却已高度紧绷。
只可惜韩素背对着晏霜,看不到身后那人逐渐变化的脸色。
晏霜静了一会儿,正准备开口,余光却瞥见一个圆润透明的物什猛地朝此处飞来。那物什在日光下闪了一下,如流星坠地,眼见着就要砸到他身上。
他双瞳骤缩,下意识一展衣袖,三两根银针掷出,瞬息便将那物什击成三四瓣,只听丁零当啷几声,相继摔落在地。
韩素听到动静转身,却见那是个圆润的冰球,透亮无暇,精致小巧,一看便价值不菲,此刻却碎成几瓣散落在地。
“本小姐的冰球!”
下一秒,不远处便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声,来者一袭红衣,宛若烈火燃烧在冰原。
红衣女子快步跑到晏霜跟前,痛心地捧起那冰球的碎片,抬头气道:“谁给你的胆子弄坏本小姐的东西!你可知这冰球有多难得!”
倘若忽视她的身高劣势,这番话还是很有气势的,可惜她只到晏霜肩膀处,看人还得抬头。
“姑娘,能否讲些道理。”晏霜温声道,“倘若不是在下那几根银针,姑娘身上便已经背上人命了。”
“你敢和我顶嘴?”红衣女孩气笑了,“本小姐可是长安侯的嫡女,你算什么东西,报上名来!”
“这……”晏霜笑容微敛,袖下的手摩挲了两下。
韩素在一旁看了半晌了戏,总算肯跳出来说句话:“顾珊,别闹。”
顾珊这才屈尊降贵地将目光放到她身上,眯了眯眼睛:“你又是谁?”
韩素微笑道:“家父是丞相韩光。”
“哦,听说过。”顾珊嗤笑一声,“前些日子逃婚的准太子妃嘛,这京城谁人不知你韩素的大名啊?本小姐原先还以为你是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今日得见……”
顾珊微抬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丑倒是不丑,只可惜比本小姐还差点。”
话音刚落,只听回廊出传来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胖似肉球的太监一边跑,一边焦急大喊:“大小姐!大小姐!您跑慢点饶了咱家吧!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家就是把脑袋割给太后娘娘也赔不起啊!”
顾珊啧了一声,满脸不耐烦地转身:“八喜,你帮我告诉太后娘娘,这人把我的冰球弄坏了!”
“哎呦!”谁料那八喜一见晏霜即刻瞪大了眼睛,毫不犹豫地行了个大礼,高声道,“咱家见过晏大人!”
“晏大人?”顾珊狐疑地盯着他的脸,一挑眉,“你是晏霜?”
晏霜作揖,风度翩翩:“正是在下。”
八喜在后面欲哭无泪:“大小姐,别说了……”
“怕什么!”顾珊冷哼一声,低声嘀咕道,“竟然还是个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