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摇曳,数不清的灯笼高高挂起,流水的酒席一路从宫内摆到了宫外。
昭康三十七年,正月十七良辰吉日,太子季白檀昭告天下,择相府嫡女韩素为妻,废繁琐礼节,大摆桌酒,以表庆贺,不醉不归。
屋外觥筹交错沸反盈天,屋内新娘盖着喜盖,安安静静地等着新郎到来。
一旁的小婢女帮新娘整理完喜服,轻声细语道:“小姐,奴婢退了。”
“初荷。”盖头下的人唤住她,嗓音淡淡的,“不急,先去做碗醒酒汤。”
初荷应下,掩门离去,与此同时,盖头下的韩素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所及皆是一片红,一切景物掩在红布下,看不真切,像是她未知的余生。
韩素垂着眸子,想着自己这位未来的夫君。
季白檀喜欢她吗?应当是喜欢的,否则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发誓此生非她不娶,唯她一人。
堂堂太子殿下,未来的九五之尊天下共主,不吃不喝跪在御书房外整整三日,只为向当今圣上求一个恩允。
圣上赐婚后,更是一改传统,将华而不实的礼节废除,改为摆酒席,不但与民同乐,还省下一大笔花销,只因韩素昔日随口提了一句不喜繁琐。
若问世人最为艳羡的女子,那必然是相府嫡女韩素。
她不但出生高贵,还是未来的皇后,成了婚必定也是夫妻恩爱。
某日午后偷闲,初荷将市井谣言说与她听,韩素听后颇为无奈。
前两项她认同,但若论夫妻恩爱,可就有待商榷了。
韩素不喜欢季白檀。
也不是不喜欢,好感是有的,但远远没达到能与他成婚的地步,更别提夫妻恩爱。
她先前不过是与韩素有过数面之缘,定亲后也不过与他多见了几面,而后在她父亲的支持下,马马虎虎地嫁了过来。
她的父亲丞相大人老来得女,格外宠爱她,小事一概听她的,唯有婚姻大事,半步不肯让。
红烛安静地燃烧着,烛油滴在纸面上,似乎有腥臭的焦味传来,悠悠钻入韩素鼻尖。
屋外的喧闹声不知何时小了很多,红盖头像是一层屏障,将一切断绝开来,反倒是那腥味越发的重了。
韩素被熏得昏昏欲睡,心中发疑此等上好的红烛怎会有这种味道,不像是寻常的油臭,倒像是……
有个念头在她脑海如惊雷般炸响,韩素心脏漏跳了一瞬,掀开盖头的瞬间,掩上的门被猛然踢开,刺耳的相撞声冲击着她的耳膜。
比先前重了千百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几近作呕,地上咕噜噜滚来一个圆形的物什,韩素僵硬地低头去看,瞳孔骤然一缩。
初荷头身分离,惊恐地睁着眼,嘴巴大张,喊声未出口,就已被一刀砍下了脑袋。
韩素袖口中的双手微微颤抖,她剧烈地大喘了几口气,而后抬头,冷静地望向门外之人。
身着大红喜袍的季白檀一手拎着个男子的头颅,一手拖着把长剑,剑尖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他满身鲜血,双目猩红,身后伏尸百里,万籁俱寂。
察觉到韩素的目光,他松开手,把那男子的头颅往她那踢了一脚。
男子的头滚动了几圈,凌乱的发散开,露出一张韩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那是她的父亲。
韩素倏然抬眸,却见季白檀扯出一个笑,他脸上溅满血珠,声音温柔得有些诡异。
“新婚快乐,夫人。这是孤为你准备的新婚礼物,不知夫人,是否满意。”
韩素脑中空洞一片,她想张嘴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夫人不说话,想必是极为满意的。”季白檀扔了剑,倚着赤红的喜服行至桌旁,不急不缓地倒了两杯酒,笑道,“既然如此,便行了婚事的最后一步,与孤一同饮下这合卺酒吧。”
说罢,便将其中一蛊酒盏强制塞入韩素手心。
冰凉的红窑盏凉得人手一抖,韩素僵直的思绪遽然回笼,她剧烈地挣扎起来,双眸因激动隐隐发红。
可季白檀攥她的手那么用力,像是要将她的手拧成血沫,疼痛之下,韩素甚至听到骨头碎裂的咔嚓声。
季白檀饮下自己的那盏酒,而后将瓷盏一扔,高大的身躯压住韩素,一手掰开她的下颚。
韩素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被焚烧殆尽,百般愤恨之下,她唯有用最原始的方法发泄怒气。
她发狠地咬住季白檀的手,急促地喘着气。
季白檀短促地笑了一声,单手用力一掰,韩素的下颚便脱了臼。
“夫人似乎不愿与孤结亲。”他慢条斯理道,“可惜时候已到,这酒,你不喝也得喝。”
冰凉腥辣的酒液涌入喉间,韩素呼吸不畅,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脑中闪过片刻的白。
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