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那一刻,人会在想什么?
曲卿曾经以为,自己什么都不会想,因为她曾无数次面临死亡,早已没了畏惧,自以为对这世间的一切拿得起放得下。
可当她从狂风呼啸的高空中坠落,意识一点点被黑暗浸没,眼前竟闪过无数令她眷恋的画面。
曲府内曲舟和段云的温柔关切,平溪城内做下决定的那一刻,逃亡中的生死相依,南海与流云学府中的细水长流,点点滴滴,或温情,或惊险,或悲凉,一一展现。
她也曾鲜活地存在过啊。
终究是情让人变得怯懦。
眼前的画面变得破碎,耳边呼啸的风声也逐渐远去,曲卿紧攥苍灵剑的手缓缓无力松开,意识陷入了混沌。
迷迷糊糊中,她感到自己落到了某处,柔软却冰冷。
底下忽然出现一人,接住了翩然落下的曲卿,他一张脸貌若好女,雌雄莫辨,摄人心魄。
“是你!”高空中的仙人看清了来人,不由惊愕道。
云上涧垂眸看了一眼怀中奄奄一息的曲卿,她额间水滴状的玉石闪烁着光芒,直到那光芒熄灭,云上涧才慢慢昂起头去看空中的仙人,一双狭长的眸子尽是冰冷无情。
“琸珑仙官,你在动不该动的人。”
被唤作琸珑仙官的仙人讽刺一笑,“我道白瑾玉为何如此轻易离了天灵身旁,原是留下了一个你。”
“鬼仙,云上涧!”
云上涧手指微动,仙力不停注入曲卿体内,维持着她的生机。
同时,他接着琸珑仙官的话,“琸珑仙官倒是好计谋,借百仙之力杀夙修,若白瑾玉不救,能杀掉他一个左膀右臂,也不亏。”
“若他去了,你便以魔军祸人世,借此入凡,天灵就成了你囊中之物。”
琸珑仙官沉着脸,冷笑道,“纵使我机关算尽,却还是比不得操纵规则之人。”
是他太心急了,匆匆忙忙布下一切,竟忘了仙界里还有一个鬼仙。
传闻中,鬼仙一直在紫藤仙境内浑浑噩噩度日,却不知何时竟已为白瑾玉所用。
琸珑仙官蓦然握紧了拳,白瑾玉将他们困于仙界,自己却肆意妄为,为夙修破例,又为鬼仙破例,一而再再而三,真当他们这些仙人是呼之欲来挥之即去的软柿子吗?
天不该有主,他一定要杀了白瑾玉!
琸珑仙官深深地看了一眼曲卿,挥袖离去。
云上涧站在原地,神色不明,良久,才射出数道仙力,覆盖住整片死境,将弟子们一一送出。
事毕,他才带着曲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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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灵……”
“天灵……”
“天灵!”
苍老空远的声音一直呼唤着,曲卿恍然被拉进了一片奇妙的世界。
这里天地皆是银河流淌,空灵幽幽的气音始终回荡着,宛若编钟之乐,似要渗入人的灵魂深处。
她一步步踩着银河前进,脚下晕开一阵阵波纹,星光璀璨夺目。
她不知道自己要前往何处,也忘记了自己是谁,只是心里有一道声音催促着她,牵引着她往前走。
编钟之乐穿透着她的神识,让她什么都无法去想,只一心一意地走着,走了许久许久,天地银河却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她只是原地踏步。
“天灵,该醒了......”
心里那道呼唤的声音忽然变了,曲卿茫然地停下了脚步。
她抬头观望四周,迷迷糊糊地去思索,天灵是她吗?她又该怎么醒来?
就在她凝聚神识思索的这一刻,天地银河骤然碎裂,她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同时,所有记忆悉数回归,身为天灵的,身为灵玉的,身为曲卿的,分毫不落,庞大的信息挤得她脑袋仿佛要爆炸,抽痛不已。
她在黑暗里挣扎许久,沉沉浮浮,脑海里不停地穿插着画面,过往尘烟扬起。
陡然,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细碎的画面如潮水般褪去,她窒息地惊醒,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是浅紫色的床幔,正随着清风微微飘扬,气息转换时有清新的花香涌进。
曲卿愣愣地睁着眼,陷在柔软的床上,被宁和的气息包围着,有些恍惚。
“你醒了。”
低沉的嗓音响起,唤回了曲卿放空的神魂。
她坐起身侧脸望去,一身紫青烟雨长袍的云上涧正站在花海中,目光淡淡。
而她躺着的床榻正是摆放于万花丛中,彩蝶飞舞,百香缭绕。
曲卿思绪动了动,想起他的身份来,月下楼楼主,亦或者说鬼仙。但她身为天灵时,与鬼仙并无交集,只稍稍听说过,却没想到此番是他前来搭救。
虽是如此,曲卿还是张开干涩的唇瓣,声音沙哑道,“多谢。”
云上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