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月,暖意回升,月下梨花,水漾清波,鱼游浅底。
[肆篇]
崇绪二年清明,微雨,祭先帝禁食一日,望着素白梨花开得繁盛,遮住了其他花的颜色。
素闻元妃画技了得,那日便寻元妃小坐,开口笑她:“你画技本精妙,得天下第一女子赫名,怎不让姐妹瞧见,莫不是在藏着掖着?”
元妃嗔笑,引路屏风后窥见一副晴日山水画,我问元妃这是哪处,她笑指着山说是家乡,而点指山脚下那一处歇脚小店:“这是爹爹以前的家,我在这里住过三年。”
她转头看我,“藉山是我爹出身的地方,阿耶曾经是藉山里的游医,本来爹爹也懂得一些古医,可祖母病逝时却无能为力,于是爹爹放弃了做游医,在这山脚下开起了小店,而阿耶也正是在藉山山脚下救下了当时不知是何身份的阿娘,阿娘在这地一住便是三年有余,后来阿娘不知所踪,直到两年后两人才又相遇,而那时爹爹是名噪一方的有名商贾,才得知我娘亲是将门之后,可身份悬殊本不可能在一起,于是有了我,俩人才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听到元妃的话,我忽然很是羡慕她父母的勇气,于是我问她,她与李暄怎么会结识,我本好意想探问她与李暄之间的伉俪情深,可话转头我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去,她本是清介殿里的妃子,我问一冷殿中的女子与将她贬入其间男子之间的感情深厚,无意是痴人呓语。
她不恼,手里执笔答我,是她母姓一族的安排。
闻于此,瞬间怜惜眼前这个女子,难听些得是,她不过是父母挣脱世俗束缚的钥匙,又是家族束缚下的一枚棋子。
我怕她伤心,心下转念本想岔开这个话题,于是又引问她,可曾有喜爱之人于心头?
她眸色清亮却瞬转即逝,忽然收敛了眸子,淡漠攀升眼里,明明不过十几岁的姑娘,却仿若居尘世久然,看透了起伏跌宕。
顺着她指的画中山,我听到,“曾有一人,也名藉山。”
忽惊讶,忽错愕,又甚遗憾,瞬息间想起了那洗尘宴上,他定望她的眸迟迟,不忍胶割。
她忽莞尔浅笑,收笔移开视线:“长公主可知,我于陛下是何?”
她见我摇头,启唇,“陛下思念的,自始至终都是您。”
“我本名玄卿,因冲撞陛下字讳该为元卿,”她瞥我一眼,眼里艳羡流转,“我才步入后宫时也恳求陛下放我见藉山,可他冷眸望我只说,我不过是长公主您的替代品。”
她苦笑:“自始至终都是,幸得后来您回宫,我才得陛下一眼。”
我目下发空,我于李暄真如元妃所讲的吗?
忽记起那日总觉结月的模样熟悉似谁,可一时我又想不起来,现在才微微恍惚,结月模样音容确实有些像我,可细想却愈发觉得发怪,结月心思单纯烂漫,讨人疼爱,可我自幼心思多虑,不爱与人亲近,再怎么想来都是凑巧。
我目中生惑,瞧了眼元妃又忽记起那日洗尘宴,元妃笑与何女官攀谈,那时便觉,元妃心思并非表面淡漠异常。
再想那日御花园傍晚,李暄听闻清介殿走水,也并非丝毫不为之动容,仔细瞧着很似少年急想知晓心上人的安危。
我嘴唇微搐,想为李暄辩解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感情这东西,我只感意深,不解其晦。
蚕月桑叶青,莺时柳花白。
再晃三月廿一,长安近几日雨骤风疏,梨花带雨满京城。
算来元妃入长安已有一年满,想来这刚满一月间的相处里该如何同她再患难,她最近落得喘咳的毛病,与我似乎生了嫌隙,她深怕给我传染,便总换着法儿的赶我走。
我正发愁如何除了送些吃食糕点给她外,能与她再小叙一酎。
待结月唤我那声长公主,我才抽出神闲,但仍发怵,后才知道元妃的侍女子弥叫了我三声。
我问子弥有何事,只见她泪倾心急,又心生疑虑,她向来性子温吞竟也会如此迫急,她收拾好了情绪我才听清。
——元妃晕昏过去了。
我赶忙收拾瞧去,让宫女去唤太医,又托人给李暄传话。
我见元妃时,她被几个宫女搀扶亦步亦趋,我抬手也去帮忙,好阵力气才将元妃移上枕榻。
我转头问子弥,元妃晕昏缘由,子弥磕绊说着,自责又懊悔。
昨夜玄卿听了一夜雨骤,子弥叫她起来时,其实她根本无眠,只是呆坐望着菱花镜里的自己,眼神甚是发滞,面容憔悴。
子弥说她为元妃梳妆时,元妃听得雨声入神,直到她再三呼唤。
元妃告诉子弥,她只是有些乏了,子弥便知元妃又整宿没睡,无奈哎叹一句被元妃听了去,她也自知子弥劝不动自己,也转头叹了声,子弥见她这般,转而言,暄帝一早派人送了些新鲜的清梨和桂圆。
作罢梳妆,子弥便去干别的活了,临走前叮咛元妃小憩,元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