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琼小生:
李凝昭生在长安不过幸运一二,做了个逍遥游侠自在人间了二十三载,却最是橙黄橘绿时月,那声唤她归长安的路愈发摆在眼前,叫她不可另择。
[壹篇]
城南弥留片刻烟雨,倦意袭人,半阖的眸子忽被一道清脆的笑声扰了困意,那秋水眸瞥着屏风倩影,一双柳叶眉急蹙,轻罗小扇快掩玉面,和旁人絮语净是不满,语意却软糯似娇嗔,一声“鸢鸢”促娇娘下软塌,步履生莲,曳生柔姿。
“来客有甚意,小店已打样。”娇娘语意慵软,却闻来客为熟客后更甚懈怠气,定睛望见有生人来,笑意泯然,惠风仓促青丝拂乱。
“枝娘,你带这两位可是?”
何晏枝对上那剪秋水瞳,识得她收敛之下的半分娇嗔与无措,唇角浅似弯月,抱臂半晌笑而不语,直到俩人各自报上姓字。
来者其一谓其名曰赵藉山,字钦蕴,身修八尺有余,清都山水郎君,年少意气间携着疏狂劲,风姿飒沓如流星生辉,身侧一萧一剑似令四海八荒霜雪,若问少年负名几何,他定仰天狂笑五十年。
其二人士姓柳字容慎,志士儒风重,寒窗苦读寂寞身影如松柏伫立,大抵礼乐熟闻于心间,盛世人文了然于胸间,若想见他盈盈笑意,惟恐仅有梅竹菊兰。
鸢娇娘上下打量着两人,唇间发笑,这枝娘将这两人带来风月此地,叫人好生误会一番,直到赵钦蕴拿出官家通缉图,鸢娘才打住想法。
“三日内可有一个从长安城到此处休憩的浦口人?”
鸢娘是这地段的红人,接触过不少官宦人士,而她与何晏枝本曾是攀附着一层表里的不知名关系,可惜造化弄人,一朝为官家,一夕入奴籍,见过太多内廷起落,她看着赵钦蕴手中的画像,忽然讪讪而笑,原来同为天涯沦落人。
“曾见过,以前常来此地光顾,可三日内却未曾见过此人。”鸢娘对上赵钦蕴的眸子,望其冰冷唯见戾意,这眸色早已司空见惯,浅笑收回目视,波澜不惊也不见以往假肆谄媚。
深巷酥语,客笑妓陪,美酒人醉,居高笑贫。
辗转多家,终于见一人应答。
“官人,请留——”
何晏枝识得来人,风月湾的幺女青衿,见她衣裳微敞,面色杏红,眼底骤然霜寒,须臾间半掩口鼻,清咳一道,唯问何事。
“他前日傍晚留客舍片刻,我路过恰好碰到,搭上一语半言得知他卸甲归田,应是去往儋州。”青衿絮语绵软,“儋州有他幼时交好,他临走前有提儋州友人。”
柳容慎受不住烟柳巷催情满面胭脂扑鼻,借寻如厕之机踏出风月之地,本想讨个清闲,却无料想被隔壁的妓子圈住去处,柳容慎正愁容不知如何推辞,恰见赵钦蕴一语道地,儒生尖酸刻板,礼义廉耻也不过粉身之举,他不讥反笑,款款笑意只道赵兄刻板。
何晏枝叫停两人,唯议捉拿李洵美归案一事。儋州正南向,浦口东南向,赵钦蕴出了烟柳地,骑马扬长潇洒而去空留一句,“儋州路途遥远,你俩路上互为照应,我一人前往浦口。”
见赵钦蕴去后,何晏枝笑向柳容慎,“去往浦口最快七日,去往儋州不分昼夜最快十日,李洵微路途此地是前日傍晚,今日辰时才下达要逮捕他的通缉令,他大抵现在也没有收到要逮捕他的分毫消息,再按他性子来看,即使最早为昨日辰时出发,恐此时客船还未坐热,柳景尚未赏完,旧友还在惜别,赵钦蕴速去灞桥大抵不出半个时辰便能见他追上李洵微,我们慢悠踱过去时机也恰好。”
“果然钦蕴弟有身负重任之魄气,那我们就赶在一个时辰内到便可。”柳容慎微微点头附和,望着缓慢解开缰绳动作的何晏枝,顿生笑感。
灞桥折柳,风雪归途,一别经年,再难叙缘。
瞧着水上之舟不见踪影,徒留天际碧波荡漾,桃花眸子盈载清淼,绛唇含颤,伫立迟迟不归,言语间轻笑似自讥,不知言于谁人,似语泪先流,“萧蔷不日回京,公子许诺嫁娶也不过无杳之事罢。”
桃夭许是经久才见自家姑娘如此难过一面,以为不过仅是未赶上送别故人,便上前温温私语,“二姑娘,李公子已辞灞桥,虽未赶上送行,但李公子定晓姑娘不舍之情,我们不如早先归家,切莫再触景生情难忍伤心。”
几经劝辞,徐燕欢才肯离去,而却恰巧见到墙角一个以乞讨为生的老妪,她身边还有一个年龄尚小的孩童,俩人都骨瘦嶙峋,衣难蔽体,桃夭见俩人可怜,也知自家姑娘心善,便拿出两个铜板正想赏给俩人,却见一身青曜裹身的男子蹲下避住了视线。
桃夭上前,她识得此人,以前是斯王门客曾照过几面。
赵钦蕴识得桃夭,前朝杨相之后,杨垣的表妹杨佳绪,只是有些不解,她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归附徐家做丫鬟,不过他目前没有时间想这些疑问,单刀直入询问那老妪,近三日是否有见过似长安来的却操着浦口口音的人路途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