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越甯则是神色淡然,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那小宫女为人打发走了,贵妃又让锁秋也离开。
待殿中只余下她们三人时,齐越甯才复又启唇询问。
“你还能记住多少事?”
“这,我也说不清了。”
却倾面露疑惑,似是不知齐越甯何故有此发问。
“锁清,取纸笔来。”
是时,齐越甯的神色也不如往常那般淡漠,却倾总仿佛能瞧见些她眼底的欣悦。
却倾知道她不是因着自己病了高兴。
那种,更像是寻见了依凭和寄托的悦意。
“这一则方子,你亲去药房取,再煎了拿给却倾喝。”
“注意,一切务必亲力亲为,不容他人经手。”
贵妃急于嘱咐,话也多了不少。
“是。”锁清颔首。
尹却倾先注意到的从来不是与自己相关的事。
“姐姐,你好像很喜欢做这样的事。”
此言一出,齐越甯同锁清都一时愣神。
还是锁清先打破沉寂,轻声出语道:“小姐,我先去取了药来。”
“嗯。”
齐越甯目光偏向旁侧,也不知正思虑些什么。
锁清也离去了,殿中空旷。
只余下一对瓷瓶娃娃似的小人儿。
“你都不问问,我给你开的什么药?”
贵妃先开了口,连却倾也是一惊。
“我不怕的,姐姐你像是好人,和,和先前那个姐姐一样。”
却倾说着,手心却微微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饶是金雕姐姐,一夜间也会骤然将她送进宫中。
眼前人不过是才见过两面的娘娘……
其实她有什么办法,受制于人,生死都不能是自己选的。
齐越甯怔愣,凝视着她的双眸。
也不知是从中望见自己的身影,亦或是旁的什么。
贵妃的身体总像是被丝线牵起的木偶,
强撑着负担起一身冗杂而瑰丽的绮绣华服。
“你是被人下了药。”
贵妃眸光微颤,似乎亦是想到了什么般,渐渐垂下目光。
“此人大概法力高强,我也不能探不出你体内残余多少。”
却倾惊异于其言,她半张着口,眼角渐渐染上浅红。
“不过这药仿佛并无伤身害骨的毒性,更像是能致使你嗜睡或是健忘的。”
贵妃边是思忖着,边讲述道。
“为什么?”
却倾脑子里像是被搅乱的浆糊,全然思索不出原委。
齐越甯偏过头去,面色渐渐黯淡下去。
“孔雀东飞何处栖,庐江小吏仲卿妻。【1】”
齐越甯忽而念起卷上诗句,眸中积蓄已久的晶莹滴落其上。
泪水染湿卷宗上的字迹,不过很快,便会随风干发而去,在这世间都没了踪迹。
却倾是最不会安慰人的,望见齐越甯这幅样子,手忙脚乱地取出一块丝帕。
“越甯姐姐,你别哭。”
尹却倾望着她染湿的眼眸,那面容更是楚楚可人。
身为后宫中一人之下的贵妃,她仍有着剪不断的愁绪。
却倾不过是小国贡女,岂非是……
她真是不敢想下去了。
好在许是那药吃的,她迷迷糊糊着,思绪也并不怎样清明。
却倾惯会掩蔽自己,总以为待到时光抚平一切,她也不必受伤悲苦痛。
从前父亲离去是如此,而今也是如此。
“你瞧着,倒比我好些。”
齐越甯面上仍垂泪,眼神却已渐渐平复。
“总不至沦落到我这般下场。”
锁清归来后,齐越甯已做回她的贵妃。
姿态端庄,仪容齐整,仍旧是那个展柜上最精致的瓷娃娃。
宫殿之门大开着。
却倾喝着药,锁清则悄声同贵妃耳语。
“不是都收去了,还带过来做甚?”
贵妃眼眸落在卷轴上,不曾偏移。
“娘娘,我瞧着……”锁清望了一眼贵妃身边的却倾。
见贵妃微微颔首,才复又讲说下去。
“淑妃此番,带着皇子过来,分毫不像是要娘娘同皇子亲近的。”
“她不就是那样。”齐越甯满不在乎道。
“娘娘,再容她们这般下去,皇子恐怕真是要与您隔了心去。”
锁清长眉微蹙,她是真为自己主子担忧着。
“他过他的便好。”
“娘娘,好歹大皇子也是您怀胎十月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