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十万大山被皑皑白雪覆盖。
正值幻花宫一年一度的大时之祭,洛孤绝还未进入幻花宫,便被银甲的守卫拦在孤月山的山脚。
“前面乃幻花宫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闯入。”
洛孤绝跳下马背,拱手行礼:
“求阁下放行,我必须救我妻子一命。”
领头的守卫只是扫了眼苏盈的情况,便不耐烦地挥手:
“去去去,当我们幻花宫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你抱着的是个死人吗?还不赶紧找个地方入土为安,省得人家死者不得安宁。”
听见守卫长的话,洛孤绝垂眸凝视着被玄色大氅包住的苏盈,她面容雪白,栩栩如生,然而唇鼻之间,再没有一丝气息。
他什么都不能做,而他怀里的女人,再也没法回来了。
“真的不能放吗?你看这枚玉简,乃是我们光明圣教的教王亲手所书,而他怀里的人,就是圣因教王的亲妹子。”
花夜温声软语,并向令狐递了个眼神,令狐会意,塞了一大袋金子给守卫。
守卫长掂了掂钱袋的重量,又打开钱袋瞅了一眼,叹口气,恋恋不舍地将钱袋还给令狐。
“不是我不想放,正是我们大时之祭举行的日子,就算是你们光明圣教的教王来了都没用。”
看到洛孤绝灰暗的脸色,守卫长许是于心不忍,总算指了条出路:
“看到前面那个云石白阶了没?以前有个母亲,听说还是什么西州夜凉国的公主,为了救自己儿子,硬是从最底下磕头,一路磕到最上面,总算打动我们祭司大人,答应帮她。”
“我们幻花宫供奉的月神向来看重世人虔诚,若你们之中能有人和那位公主一样,我就放行,也不算坏了规矩。”
听见守卫长的话,洛孤绝抬起头,眼前的纯白石阶被云雾所缭绕,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再也回不去的昨天。
“主上,相传幻花宫的云石白阶有九百多级,我们还是……”
沐尘的话还没说完,洛孤绝就已将怀里的苏盈交给花夜,然后解下佩剑,当着所有人的面,毅然决然跪在地上,朝着幻花宫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响头。
“求幻花宫的祭司大人,救我妻子一命。”
一次叩首完成,他没有丝毫犹豫,向前走了一步,再次跪地,以同样的动作,磕头,求情:
“求幻花宫的祭司大人,救我妻子一命。”
接连两个响头磕完,洛孤绝的额头已是一片通红。
守卫长见状,不好再阻拦,一个手势过后,附近所有的银甲守卫都向旁边退开,给洛孤绝让出了一条路。
曾几何时,天空又下起了雪,绵密如帘。漫天满地的雪花里,洛孤绝就那样一步一叩首,朝着孤月山顶的幻花宫行进。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冬日的寒风如同刀子一般割着人的面颊,等暗翼七卫重新睁开眼睛,已是次日的早晨。
“主上……”沐尘喃喃,竟不知说什么好。
极目望去,云石白阶的尽头,那个黑色小点仍在不屈不挠地向前移动着,如同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阻止对方的决心。
最后,九百九十九阶,每一阶,都染有殷红的血迹。
“求……幻花宫的祭司大人,救……我妻子……”
洛孤绝跪在幻花宫巍峨的大门之前,嗓音嘶哑,仿佛磨砂。
无人回应。
万物寰宇,寂静无声,赤红的血珠凝成晶莹的冰凌,又再度覆上新的血霜。
然而他始终没有起身,只是执着地跪着,跪着,跪着……任凭眉宇发梢,落满冰冷彻骨的积雪。
她是他永生永世的软肋,也是他黑暗里孑然独行的唯一光源。
如何放弃?怎能放弃?
不知过了多久,昼夜更替,日出日落,皑皑的雪地之间,洛孤绝整个人几乎成为一座冰雕。
终于,两扇石门缓缓打开,白衣的祭司飘然而出。
“——你,真要救她?”
<永夜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