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林秋水说的是实情,若非无涯祭司医治好哥哥,从她回到天之宫的一刻起,此生,她确实与洛孤绝再无任何可能。
各水各水,组合起来,便是各水为洛。
从前她竟完全不曾察觉,整整三年多的时间里,他,其实一直在暗中凝视着她,默默保护着她啊。
她又想起令狐他们从天虞山带回来的那封信,那封洛孤绝亲笔写下的《与妻书》,也就是说,他落笔的时间……应该就是刚从西州回到中庭,准备服下洗尘忘,彻底成为齐歌的那一日。
仿佛有什么笼罩在旧日记忆上的云雾,在一点一点地散开。一时间苏盈心里五味陈杂,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翻涌。
半晌,她才道:“可他现在不是成了怀安王么……”
“怀安王?”林秋水讽刺地笑了一声,“看来你果然是对孤绝的近况一无所知。这次他从雁云关回来,就被颜舜华联合朝臣参了一本,如今即将被押至刑部大牢,不日就要处死!”
“我父亲允诺,若是他肯与林家联姻,林家便竭尽全力保住他,让他先流放边境几年,然后再借机将他调回帝都。”
“那他呢,他同意了没有?”苏盈追问。
“他若同意了,我便不会来找你。”林秋水目光一黯,转过身不再看苏盈,轻声道,“他接到圣旨之时,便料到会有如此结局,他已存了死志,甘愿如此。”
离开前,她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道:
“他曾为了你,屡次遇险,几近丧命,也不知尊贵的圣善教王陛下,是否也有胆量,为他这样拼上一回。”
“为什么要将这些告诉我?”苏盈终于问出这个疑惑。
“因为我知道他是翌朝的支柱,翌朝的将来,不能没有他。更因为……”林秋水顿了顿,才轻声继续说道:
“我希望,我爱过的人,他这一生,能够真正欢喜。”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
是剧中人。
她放手,不是因为得不到,而是因为不要了。
林秋水离开后,苏盈独自一人想了很久,从前的一幕幕在心头闪过,甜蜜的、喜悦的、悲伤的、失落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是在害怕就算自己去救了,也改变不了事实,还是害怕……即便她能成功救出齐歌,他依然会在江山与自己之间,毅然决然地选择前者?
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离开赤云楼船,独自一人漫步到了梵音殿所在的怀江山。夜色的笼罩下,山顶寺庙影影绰绰地伫立在群林之间,如同卧倒的佛陀。
苏盈仰头凝望着梵音殿的轮廓,总算下定决心,提起裙袂登上通往梵音殿的石阶。推开大门的时候,佛寺里恬静无声,只有一个老和尚在前殿扫地,竹扫帚每扫一下地面,都发出“刷刷”的响声。
苏盈在低眉垂首的佛祖金像前上了三炷香,然后跪在蒲团上,闭目祈祷。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燃烧的三炷香,一截一截变短。
等三炷香燃尽,苏盈从蒲团上缓缓起身,在离开梵音殿前,她忽然驻足,问院中将落叶扫到一起的老和尚:
“师父,我想请教一事。若是你明知道一个人很爱你,你也很爱对方,然而你们因为身份的原因,永远不可能在一起。这样的感情,是否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当这个人遇难,你是否还有理由,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搭上自己的未来,也要去救他?”
听到苏盈的问题,老和尚扫地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只是一边扫,一边淡淡向她提起石桥禅的故事:
“在我们佛家的传说里,阿难尊者是佛陀的堂弟,为佛陀的十大弟子之一。有一日,阿难对佛祖说:我喜欢上了一女子。”
“佛祖问阿难:你有多喜欢这女子?”
“阿难怎么回答的?”苏盈好奇,“他身为佛家弟子,本不该动凡心啊。”
老和尚笑了笑,继续扫地:
“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老和尚停止扫地,将扫帚靠在树上,双手合十,问苏盈:
“阿弥陀佛,敢问女施主,你认为,情爱为何物?”
苏盈咬了咬唇,迟疑片刻,回答:
“——爱,是相互舍弃,相互牺牲,相互成全。”
听见苏盈的回答,老和尚却摇了摇头。
“不复知有我,安知物为贵。世人只困扰于‘情’字太深,‘缘’字太浅,却不知‘缘分’一词,要‘我执’写就。”
“你若无法放下,无法忘记,你所执着之愿,便是你跋山涉水,一往无前的意念与勇气。”
“过去之事不可留,未来之事仍可期。想必女施主来我这梵音殿祈祷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既如此,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