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前厅寂静无声,轻袍缓带的中年将军负手站在墙前,微抬着头,眯眼欣赏一副山水字画。
“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宠辱不惊,盛衰无意——真是个奢侈的心愿。”他点评道。
“正是因为奢侈,所以才弥足珍贵,不是么?”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和人声,殷启明回过头,视线之中,一身黑色常服的青年跨过门槛,向他走来。
齐歌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墙壁,殷启明所看的这幅字画正是宅子的前主人,齐国公齐恒与第一任夫人江映月连笔所作。
齐恒写字的时候,与江映月伉俪情深,只可惜倾国之乱中,江家谋反,齐家遭牵连,虽然后来庆德太子与文瑶皇后的冤屈得以洗刷,但往后余生,齐恒都在为家族的安危而筹谋,再不复昔日心境。
往事回忆完毕,齐歌开口:“不知殷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前兵部侍郎颜朗死了,你昨天去了哪里?”殷启明单刀直入。
“殷将军问这个做什么?怀疑是我做的?”齐歌毫无惧色。
“亥时三刻,官兵在街上遇见你的马车,你告诉官兵你出城才回来,据我所知,昨天四个城门都没有齐家的马车出去的迹象。”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将军的眼睛。”齐歌淡淡道,“我确实撒了谎,但颜朗遇害,也确实与我无关。”
他从怀中取出账册,交到殷启明手中,“他的死,是因为这个。”
殷启明一页页翻阅着账册里的内容,眉头逐渐凝起,看完最后一页,他“啪”的一声合上账本,冷笑:
“真是死不足惜,颜朗身为兵部侍郎,前线士兵在浴血杀敌,他倒好,暗地里给夷人输送物资!”
“不过——”他话锋一转,“你既然说颜朗之死与你无关,那你又是如何拿到这账本的?我可不信颜朗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你。”
面对殷启明的怀疑,齐歌如实相告:“刺客伪装成沈临渊的样子,取得颜朗的信任,拿到账本后杀他灭口。半途东西又被我……”
他顿了顿,道:“被我事先潜入颜府的暗探取得,所以到了我手里。”
“暗探?”殷启明一挑眉,齐歌微侧过脸,刻意回避他的视线。
看到他的反应,殷启明没有多问,只是道:“如你所说,颜朗一开始是要将账本交给沈临渊——”
他蓦地抬起头,目光锋利如鹰隼,“沈临渊与颜朗有勾结?!”
“不仅如此,岭南之役的前期,我方行军路线乃至粮草运输,夷人都一清二楚,恐怕都与他逃不开关系。”齐歌平静道,“沈临渊还是将军副将的时候,难道将军从没起过疑心?”
“临渊……”殷启明摇了摇头,“相比于你的族兄齐琅,临渊跟我的时间更早,但我却更为看重齐琅。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齐琅身份比他更高贵?”齐歌下意识回答。
殷启明摇头:“固然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却是因为临渊手段狠辣,气量狭窄——岭南之役的初始,有寨子投降,他未经我准许,直接屠杀了整个寨子的人,使得后续夷人士兵反抗加剧。”
“齐琅的死……”想起自己在密林里看到蛇腹中的死尸,齐歌忍不住开口。
“你来的时候,正是临渊屠寨后不久,愤怒的夷人屡屡偷袭,齐琅率军返回途中遭了埋伏。那次我本是接到齐琅的急报,带人过去支援,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殷启明叹息。
齐歌了然,怪不得殷启明能那么巧赶到自己被困的地方,原来一开始就是为了去救齐琅。如今想来,沈临渊大概早就对齐琅起了杀心。
“那时我只觉得临渊刚愎自用,杀心过重,但从未想过他会通敌叛国。现在颜朗死无对证,即便账本公之于众,大概率只能将罪责归到颜朗一人身上。你可想好后面怎么对付沈临渊吗?”
“谈不上多高深的谋略,还得请将军协助一二。”
“看来你胸有成竹。”殷启明目光里带上几分欣赏之意。
“颜朗临死前,选择将账本交给沈临渊,而非颜舜华,想必平日与颜舜华嫌隙颇深。沈临渊既然与颜舜华结盟,却接受颜朗的示好,说明沈临渊和颜舜华的盟友关系,并没有那么牢不可破。”
听完齐歌的分析,殷启明赞同地点头:“定远侯颜舜华心思深沉,杀伐决断,沈临渊很难不想为自己留条后路。颜朗的女儿位居中宫,外孙又是将来的皇帝,起码明面上,要比颜舜华可靠几分。”
“此次颜朗之死,十有八九是颜舜华对沈临渊的警告。此时的沈临渊,一定急着找到账本,以防他日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毕竟颜舜华能将他推上武威将军的位子,也能让他死无全尸。”
“所以你打算?”
“兵者,诡道也,利而诱之,亲而离之,怒而挠之,乱而取之。”
齐歌抬起眼睛,目光坚定不移,“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