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事故发生后,肖明树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他不相信官方调查出来的那就是一出意外事故的结果。对方职业是货车司机,车上拉的也只是些建筑物料,没有任何蓄意谋杀的理由。
但在那辆厢式半挂车加速向他的车辆冲撞过来时,肖明树知道那就是想要让他死。
肇事司机名叫杜威龙,逃亡了几年。
几天前肖明树从度灵圣山回来,在审理另一桩案件时,案犯供出了司机的地址。
杜威龙被关押进看守所里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泼赖相。
脸上遍生横肉,笑着挑衅问:“身体还好吗,没残废吧。”贵节地界的口音。
肖明树不知他话里的痛快是从何而起,他确信自己是从没见过这个人的。
等等,他忽然记起在庆京时他曾委托汪康磊把刘卓送进了监狱。
当时翻看档案时他记得,刘卓正是贵节人。
他好像知道了。
“刘卓?”试探性地刻意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那副吊儿郎当无畏的姿态荡然无存,眼睛里的神色很快被无措取代。
“是了啊。”肖明树换了左腿支撑着自己全身的重量,掏出支云烟夹在指间,缓缓道:“要下雨了啊。”
薛远适附在他耳边:当年判刑时牵连带出刘卓手上有两条人命,加上涉黑罪,被判无期徒刑。如今正在庆京天水监狱服刑。
肖明树捶了捶有些疼痛的右腿,沉思了一会儿,说:“他要不承认的话,就去见见吧。”
倒没有去问杜威龙这样做的原因,肖明树自诩无愧于他。
但杜威龙却是欠了他深债的。在徐俟清和他说分手的时候,他有那么多不死心,却只能看着火势愈烈,同她讲:“好。”
而今日,又被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一场浩劫如火势蔓延而来。
肖明树把右腕上戴了几年的镯子摘下,妥善放进兜里。当着杜威龙的面问薛远适,“他家里有个上高三的儿子吧,成绩不错?”
“是。”
“那换个方式,”拍了拍薛远适的肩,“送进牢里后,让亲儿子多去探望几回。”
“是,我知道了。”薛远适也是轻车熟路了。
“对了,爹被关进牢里儿子没人照顾可不行。”
“我懂得。”薛远适微眨了下眼。
肖明树点头离开,到底还是没去拿杜威龙怎么样。
明月又高悬,手上怎么能有血呢。
徐俟清是书中的诗句,是隔山隔水隔绝重洋翻越来的俳句,工整高雅。
是他的,小明月。
周五晚上,为奖励下属连日来的辛苦熬夜,李主任在亨资酒店宴请了多名人员。
以往肖明树是不会参加这样的宴会的,而今晚在宴席间却是来者不拒地应着酒,直至意识有些模糊。
被薛远适搀着走的时候步伐有些踉跄,身旁白微岚忙站起身去扶着他的胳膊。
肖明树没太在意,把自己站直了走出门外。
第二日到了检察院,白微岚敲开他办公室的门说有份文件需要他签字。
肖明树揉捏着眉心,签完字后把即将出去的人叫住。
迂回着问:“你到庭北几年了?”
白微岚转过身来,微低着头说:“加上今年是第三年。”
“早就不是助理了,以后这些交给薛远适就行,出去吧。”他声音冰冷。
她还记得在云山检察院见到肖明树的第一面时,还以为是个很好相处的检察官呢。
但后来他作为她的带教总是对她很严厉,有时甚至会被他批评到窒息,虽然收获总是大于恐惧。
白微岚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这样的人,对她有点凶,古板严正。
第一次以公诉人的身份站在庭上宣读证据时,被对方律师打断,白微岚乱了思绪。文件夹掉到地上,再起身时慌张地找不到具体的页目。
肖明树进到她身边一步,看出了她的无措,一只手给她翻着书页,指着具体的行目。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相当好看的一只手,骨节分明如润竹,指甲前端被修剪齐整,露出几个弯弯的小月牙来。
回头望去,肖明树竟对她微微点了下头。她顿时生出了无疆无休的勇气。
后来肖明树离开云山检察院时,白微岚不顾父亲的阻拦也来到庭北。
看着他与徐俟清走在一起的场景,倒是天作之合。心里没什么过分的悲伤,她相信,自己以后一定也会拥有这样的人。
不一定非要是他,但如果是他,或者与他相近就最好了。
在庭北检察院期间和徐俟清打过几次照面,她总是甜甜笑着,温柔明艳。
每逢徐俟清来过检察院后,底下人谁犯了错就抓紧时机溜着见肖明树,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