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元十七年秋,吏部尚书赵氏之子赵衍,因忤逆圣上被处以家法,绞刑之痛犹如撕裂皮肉,钻入钢钉,赵氏子身子孱弱,不堪重负,亡于次日。
死讯昭告后,朝廷传来文书,讲的是圣上体恤赵尚书年老,悲痛丧子,圣上特准许其告老还乡,赋予补恤银千两,聊表慰问。
此事就算是草草了结,刘晋元并未给赵尚书加罪,甚至给予了赵衍一个廉明清正的头衔。
奉元二十年春,刘晋元却收了封匿名信。
信上说:裴家冤屈已查清,人证物证具在,假以时日,必定给陛下一一呈上。
而此字迹,正是赵衍亲笔。
“黄口小儿,实是可恨至极!”
刘晋元拍案而起,这时他才晓得自己竟是被赵衍戏耍了三年。
他慌忙派人寻赵家一族所在,却发现其家族在三年前乔装成商贾,一早便出了奉元国。
赵衍假死,一来是替逃亡的家人争取时间,二来则是四处找寻裴家当年战役尚存的将士。
裴修之有恩于杜卓,杜卓便在皇家暗探中打听情报,他与赵衍里应外合,最终寻到奉元国边境处的残存裴家军。
但刘晋元既然知晓赵衍的计划,便不会让他得逞,人证杀了即可,物证烧了也行。
他贵为九五至尊,说风便是风,说雨便是雨,那些平头百姓,愚昧至极,他倒要看看他们是相信赵衍还是相信他刘晋元。
“来人,严查京都城,可疑者一个都不要放过。”
“若是有人问起来,便说近日外邦奸细横行,朕为护京都不得已而为之。”刘晋元道。
待侍卫太监全部退下,刘晋元才虚脱般坐下,他喃喃道:“朕此生唯有一妻一子,但她却跟裴家那腌臜东西跑了,将朕的孩儿害死,既如此,又要朕如何宽恕裴家?”
“朕要整个裴家给太子偿命,有何不可?”
刘晋元恨得捶胸顿足,他心知赵衍聪慧过人,三载便找到裴家军旧部。
赵衍懂得如何利用时局,当今正是他刘晋元皇权不稳之时,若裴家灭门之事败露,百姓群起而攻之,他必会身败名裂,落人笑柄。
刘晋元断不可能叫此事发生。
“贺忠,你且带人去匈奴那处,就是十多年前裴家打仗那儿,凡是瞧见领兵之人,格杀勿论。”
贺忠为当今奉元国第一骠骑大将军,弓弩箭刃皆通晓,他应了刘晋元之话前去,京都兵力瞬间减半。
刘晋元胆小慎微,派去贺忠后亦差遣皇军前去裴修之所在,若裴家翻案,那势必是要裴修之入京都。
京都兵力四处分散,正如赵衍所料,刘晋元果真中计了。
他早在递信前便派人接走裴修之,裴修之将在京都兵力最弱之时破门入都,裴家旧部都在京都各处,而并非边陲。
但刘晋元在边陲也设了探子,若是瞧见无人,那么必定会怀疑赵衍的计划,于是赵衍便带着裴家留下的死士引开贺忠。
只要裴修之顺利进入京都,他能够将真相公诸于世,裴家便能留清白于世。
赵衍坚信刘晋元绝不会杀了裴修之。
因为裴修之是皇后之子,
也就是刘晋元唯一的皇子。
那年皇后并非背叛刘晋元,而是与她的青梅竹马说道清楚,从此后她只是皇后,裴家二郎亦欣然接受。
却没想到皇后早产,于裴家薨逝。
恰逢裴家敌对政党夜里犯难,劫走裴修之,待裴家二郎寻到裴修之时,已过了两三年,刘晋元因皇后之事迁怒裴家,派遣裴家大郎和大夫人前去边陲。
此后裴二郎想尽千方百计送裴修之入宫,却未果,刘晋元切断了裴家所有的生路,那一刻裴二郎便晓得裴家命不久矣。
心中不安宛如暴雨前的雷鸣,他不知如何是好,觉着刘晋元无论如何也不会宽恕裴家,他便让裴修之抱着尚在襁褓的裴沫往山里逃。
刘晋元若疯起来屠满门,裴修之在此处,他若因此没了,裴家便更是对不起列祖列宗,没有保下刘皇氏的唯一骨血。
刘晋元当年犯的错便是没有给裴家一个解释的机会,他直接放弃了寻找皇子,将所有的锅扣在裴家头上,说是为了皇子报仇,这些年却从未寻过皇子。
如今赵衍寻了机会将皇子送去京都,他会消弭刘晋元寻皇子的遗憾,他会证明裴家的清白。
裴家世代忠烈,两百多口人的性命却在一夕之间毁于一旦,他们带着冤情入土,死不瞑目。
还有裴沫……
赵衍立于城楼之上,他带了两百裴家死士,断然敌不过贺忠的五万皇军。
刘晋元以为赵衍带的都是证人,可他却不知证人早已在京都与裴修之汇合,赵衍需要做的,仅是分散皇军兵力罢了。
他眼睛微眯,凝睇着城下宛如黑云压城的军队。
“衍郎君,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