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松习惯早起，自打佟明媚来早住之后，他起得就更早了，好匀出后面的时间陪佟明媚。天不亮就去处理公务，有时去商会，或者去工厂，连带着手下的人也被迫在冬日里早起。
这日，顾千松的车驶入商会，他下车时瞥见大门不远处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站着，看到他下车，视线紧紧追过来，似乎还想走过来。
顾千松没理会，生意场上是非太多，保不齐是什么落魄的旧人，借着哪一年的故交攀个人情，也或许是乔装打扮来寻仇的。
只是顾千松人才踏上台阶，还没进到楼里，便听身后人大喊：“魏、魏——”
他回身，先前那几个人已经走近了，被商会门口的人拦住。
看装扮像是一家五口，拖着行李包袱，衣裳都皱巴巴的，似乎是远道而来。
口中结巴地喊着“魏”，这商会只有一个姓“魏”的，可惜现在已经不在了。顾千松轻轻一瞥，便不再关心。
佟晋珏急地大喊：“先生，您认识商会魏二爷以前的太太么？”
顾千松脚步一顿，再度回头。
这个时刻还很早，但顾千松还是换了一个地方。
在他名下一家餐厅的厢房中，佟家一家五口，神色戚戚地挨在一起，不时拿眼光偷瞧眼前的男人。
他们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野心比离家时候小了一大半。刚出发的时候，满心想着倒了沪城找那个什么“魏二爷”，然后跟着他的太太佟明媚吃香喝辣。
但快到沪城的时候，这个美梦就破碎了。那几天的报纸铺天盖地的都是“魏奉山遇难”，一家人一开始还不信，一连听了多日风声，并没有反转，反倒又听说许多人都觊觎魏二爷的产业。
可人已经来了。空手而归，这么长路程的票钱也等于扔水里了，思来想去还是找找看佟明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沪城豪门大户，这么多年积累，即使倒了，怎么着手里漏出来的钱也能让他们满载而归吧。
五口人一落地，还没来得及打听魏太太的住址，又听闻惊天消息：魏太太已然转投别的男人的怀抱了。听说还是个豪门大户。
顾千松听了他们的来意，并不掩藏自己身份：“你们放心，明媚在我府上。”
虽然魏奉山对外说佟明媚的身份是北宁商贾出身，但顾千松自己深入查过，那话立不住，他早已知晓她出身。如今这一遭，也并不意外。
胡氏忽然想起那个算命先生，说佟明媚是“大吉”的命，这还真给她撞上了。
那新投的男人竟这么年轻，白白净净又一表人才的，说话也和气。死丫头男人缘倒挺好，到哪都吃得开，凭她“二婚”也能找到这样的。
佟明媚的叔叔一向在家里没什么话语权，多是长子佟晋珏跟胡氏在说话，佟家两个女儿也文文静静的，不太开口，偶有目光瞥向顾千松，随即又羞得离开。
顾千松拿出他待客的风范：“诸位一路辛苦，这样你们先住下。”随即安排人派车来，将人接到顾家的饭店里住着，又吩咐好酒好菜地招待，言行周到妥帖，佟家五口人感恩戴德地谢着。
顾千松丢了人守着，只叫他们有事便来回。
折腾完这些，再到商会处理公务，回凤璇路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正遇上佟旭修“发病”，他明明伤都结痂了，可时不时地疼，有时也不是疼，就是恍恍惚惚地十分难受，头痛欲裂或者是躯体中有什么要炸开，整个人很痛苦，也更暴躁。
今天格外严重，他发病的时候连佟明媚也认不得了，对靠近他想安抚他的佟明媚大打出手。
顾千松正好撞上这一幕，“明媚！”他快一步冲过来，挡在她身前。
后面丫鬟急急地喊：“方医生来了！”
屋子的人都让开，两个强壮的小厮抓住佟旭修的手臂，将他牢牢控制住。
方医生一过来就知道是什么事，但面对佟明媚焦急的询问，他只能含含糊糊，“兴许是伤还没好利索，或者是当时受的刺激太大，刺激到神经，留下了后遗症。”然后看了顾千松，便照常给佟旭修打杜冷丁。
佟明媚攥着顾千松的手，对刚刚一幕心有余悸，看着弟弟逐渐冷静下去，她仍十分不放心，等方医生走了，她道：“顾千松，小修的病好奇怪，我想换个医生看看。”
什么后遗症，她才不信。
顾千松摸了摸她的头：“好。我来安排。”
*
午后，顾千松正跟佟明媚一块呆着，商量着一些以后的事。
老仆来报，秘书登门。顾千松面上淡淡的，还对佟明媚笑了笑，把刚刚拈干净橘络的橘瓣递到她嘴里，“你先吃，我去一趟，回来再给你理。”
佟明媚心不在焉地答着。
以前吃橘子没这么多讲究的，魏奉山伺候她，才没有这么精细，他只会剥橘子，却不会处理这些白色的橘络，倒不是敷衍她，他本身就是有点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