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旭修中学毕业之后到英国去留学,回来竟也是一口流利洋文、板板正正的男儿了,谈吐作为与之前大为不同,佟明媚出了一笔钱,魏奉山也提携,很快,这才正式离开象牙塔的小子也在沪城闯出了一片天地。
佟明媚再被诸太太小姐恭维,便不再只是魏奉山的太太,还是佟小爷的亲姐姐。那是她值得倚靠的娘家,说出去脸上更有光了。因佟旭修年轻有为,人又一表人才,且还沾着魏奉山一层姻亲关系,隔三岔五便有人想通过佟明媚做媒。
佟明媚在睡梦中笑得合不上嘴。
“太太!”
张妈一声急喝,佟明媚猛然睁开眼睛,或许是因为乍然醒来,心跳得快得不行。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便看见张妈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这快步走来,这些天隐隐的不安到达了一个顶峰。
“怎么了?”
张妈再张口,已然是哭腔:“二爷和佟少爷出事了!”
佟明媚脸色一下子便白了,她站起来,用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以让自己站稳。张妈越说,她的心越发悬起来,捏着柔软皮革的手指紧紧攥着。
“太太!”张妈凄怆地扶着她。
魏奉山的车拐过学校后街,那地带路窄,因此学校公子哥的司机都会绕开那,人、车都稀少。就是在那,忽地遭遇一伙人的袭击,显然是预先便埋伏好的,目标明确,若干声霹雳之后,紧接着便散开一阵迷烟。
等远处的路人回过神来时,现场只剩下一辆汽车的残骸,以及被拖出车外、昏迷不醒的郁郬。破碎的车窗玻璃、千疮百孔的座椅靠背似乎都在暗示着“凶多吉少”,但车上坐的人不见了,只留下座椅上的一滩殷红的血迹。
屋子里十分温暖,佟明媚额角却渗出汗,头脑中一片空白,晕晕沉沉的,只能想到一定是魏奉山的那个对家葛宗白寻仇来了,然后连累了小修。
正六神无主间,陈飞带着人进了门,特殊时期,他没走规矩。
只是到了佟明媚面前之时,陈飞忽然意识到带这么些男人大剌剌地站在佟明媚面前很不好,他朝后使了个眼色,好在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看懂了,纷纷退到外间去。
佟明媚正不知怎么办,忽地看见陈飞,犹觉有了支撑,她揉了一下眼睛泪,“陈秘书!”
佟明媚美目半噙泪光,平时骄傲的脸上写满了难得一见的软弱,站在落日的余烬中,楚楚可怜,陈飞脚下一顿,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语气亦放缓,“太太别急。二爷和佟少爷不会有事的。外面的事有我,先前二爷已派了人围着这里,我才又增加了人手,这时点千万不要出门。”
佟明媚连忙点头,“是不是现场没有找到人?”
陈飞垂下目光:“是。”
总归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佟明媚又问:“是不是葛宗白?”
“是。”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十有八九就是他捣的鬼,毕竟那厮跟二爷算是已经撕破脸了。
但他动手更快了一步。陈飞心越沉,有许多愧疚……
但对上面前的佟明媚时,他又隐去那些软弱的思绪,“太太别担心,只管吃好睡好。等过些日子,二爷跟佟少爷一定能平平安安回来。”
前一段时间,他听郁郬说了,二爷一直在暗中安排,许多成熟的产业、工厂和房子正悄悄地转移到太太名下,还从洋行分批支取了不少外汇,可惜都还在走流程,并未真正完成。怎么看,都像是在替佟明媚安排好退路,倘若有一天他不在了,自己的太太也能继续过上优越的生活。
陈飞眉心一跳,莫非是早料到这一遭不测?不,他转而推翻这猜想,若是料到便绝不会将佟少爷牵扯进去。都怪他,是他不听二爷的话,疏漏大意了……
佟明媚看他失神痛苦的样子,完全没有办法劝自己放心,柔佛州那些血红色的传说又浮上心头,她强撑着道:“陈飞,你与我说实话。”
陈飞自是顾左右而言他,推说要走,眼下二爷生死未明,郁郬负伤在医院,他确实要补上主心骨的位置。
佟明媚跟着要出门:“郁郬在哪?”
“太太——”
佟明媚道:“与其劝我,不如多派些人跟着我。”她亦怕死,怕极了,可还有弟弟一条命,订婚的男人板上钉钉的一条命,还有自己大半生的荣华富贵。
焉能躲在这里等呢?
陈飞最终没能扭得过她,也可能是舍不得叫她不如意了。
手下喽啰担心:“葛宗白会不会再有动作?”
陈飞习惯性地接过下属点好的烟,看着前方的佟明媚缓缓走向汽车,“满大街的巡警,他再动不了手了。”甚至他们今天带的许多人都是巡查厅拨出来的巡警,事关重大,非一人生死。
话音落罢,才吸了一口的香烟被猛地掷在地上,他匆匆踩了一脚,往前跑去,帮着佟明媚开了门。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