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能一举将沈舞悠拿下,让她不再胡说八道,但她偏偏没有。江柏舟自然不相信沈如月是忘记了,她明明有说书先生这么大的把柄在手里,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她怎么可能还会留机会给沈舞悠自圆其说。
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想让沈舞悠亲口承认自己的错误。
一环扣一环,这个说书先生就是这个局里面不可缺失的一环。
江柏舟笑了笑,摇头道:“是你破绽太大了,是临时改的主意吧。”
沈如月再次哑然,杏眼微微瞪大了些,不禁发问:“这你怎么也知道?”
“计划漏洞太多,不像你的风格。如果不是临时改的,那这个计划就不是出自你手。”
他语气很平缓,听不出什么感情来,沈如月点点头,的确是临时改的,临时到什么时候呢,就是在看见沈舞悠摆出那副毫无干系的模样时,她就临时改了主意。
说不上来她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就是不想让她那么轻易的逃脱受罪,总得有点波折吧。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跟刚才的那个问题大同小异,沈如月想都没想就回答:“等她醒了,先让她安生过几天日子,我安插了几个人在她府里,随时关注她的动向。这个说书先生就像悬在她颈边的利刃,把控不好就会伤到她自己。所以她醒了之后定然不会放过那个说书先生,我已经把人保护起来了,但要麻烦你一件事。”
江柏舟很意外,沈千金居然有求于他。
“说。”他言简意赅。
“我想让你帮忙找个武功厉害一些的人去假扮说书先生,沈舞悠不会傻到让自己人去刺杀他,我猜应当是江湖上的杀手,还是要留心为主。”
江柏舟点点头,让雷炎去安排人了。
片刻后,他笑出了声,“没想到沈千金居然有如此缜密的计划。”
沈如月也笑了,“殿下莫不是想说我城府过于深重?”
江柏舟矢口否认,那倒没有这样认为,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沈如月那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心狠手辣且不留情面,与人前那副端庄乖巧,知书达理的大小姐模样差的远了。
沈如月突然严肃起来,她正色道:“我还想和你说一件事,我觉得我父亲......他知道的不会比我们少,所以我想去向他坦白,然后探探他的口风是不是还如三年前那样紧,若是有所缓和,我们也能多知道些信息,你看如何?”
江柏舟倒是不紧不慢,对她的这种突然感到好奇:“怎么突然想找你父亲坦白?”
沈如月没说她很早就发现沈清广有异的事情,舔了舔唇,“查了些东西,牵扯到了许多人,发现有他。”
江柏舟没问查了什么东西,他一直都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他低低笑了一声,而后撑起身子准备离开,“祝你计划成功,先走了,府里还有事。”
沈如月想起身送客,但被江柏舟婉拒了,那张经常冷冰冰的脸配这样的词实在是不搭边,但其实也不该说是婉拒,因为他根本没有“婉”,只有“拒”:“别送,走了。”
沈如月也回了一个笑,不打算和他周旋,聪明人彼此之间总是心知肚明,“殿下慢走。”
待江柏舟出府后,沈如月就拉着愿竹去了沈清广的书房,然后把计划一五一十全告诉了沈清广。
沈如月本以为沈清广的反应会很大,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是以乖女孩的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这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想的,就是想告诉父亲自己的想法,她不想爱她的人被蒙在鼓里。
于是她孤注一掷,如履薄冰。
她明白如果父亲知道这一切会是什么反应,她试想过千遍万遍,无非就是一个“不孝”或一个“死”。
她想,总该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但沈清广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平静,甚至是平淡。
他一直静静听着,没有给任何的意见或阻碍的意图,他就只是静静听着,没有任何表示。
待沈如月说完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才佯装淡定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但沈如月还是注意到了他微微颤抖的手。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了口:“放手去做吧,爹支持你。”
短短九个字,却代表着他已经背叛了他穷极一生想要守护的秘密。
他与自己周旋,与自己的思想决斗,这是老天给他的一道选择题,一方是他要守护的秘密,一方是他心爱的女儿。
他选择了沈如月,无条件的选择相信沈如月。
果不其然,他多年前的猜测在这一刻灵验,沈如月开口问他了:“父亲,这一切的一切,能告诉我了吗?”
但她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他的父亲后悔。
沈清广望向窗外那株百年梧桐,枯黄萎缩的枝丫也抽了新芽,风里也夹带了冰雪消融,春天泥土的味道。
他叹了口气,他想他应该释怀了,在这温暖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