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正午。
窗外绚烂的天光晃得卿云歌睁不开眼。他屈起手指试图挡住天光,从塌上坐起,却忽觉怀里掉出一个东西。
是一只笔。
那只笔笔头有些脏,蹭得他衣襟到处都是墨迹,就像一只猫在怀里拱来拱去一样。
他不记得自己昨夜带这只笔上卧榻了,难道昨夜喝的那一壶酒教他连这些记忆都没有了?
但是看着这只笔,他的目光不由温柔下来,似乎触及到了一些久违的记忆。
虽然那些为数不多的记忆在这几年来,已被他反复咂摸,盘得发亮了。
卿云歌整理好衣襟,将那只笔轻轻放回到桌案笔架上,随即对着铜镜开始簪发。
还是那只桃木簪,用了五年,已然莹润。只是他的头发不再墨黑,已然银白。
最近这一年,自阿落的灵酒没了后,他的生命忽然急剧加速。
虽然他才二十五岁,虽然他的容颜仍未苍老,但这满头青丝却已成华发。
这银白的头发在窗外的阳光照耀下,倒好似那天上的明月皎洁明亮。
然而,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算算时日,大约没有几日可活了。
知晓自己生命忽到尽头,是什么体验?
卿云歌说不出,他只想去陪陪阿落。
想到了,待到回神,却发现自己确实已然到了那小山丘上。
那棵桃花树已然长大了,枝叶茁壮,密密地撑在头顶,给阿落遮风挡雨。
虽然真正的阿落已然不知下落何去,这青冢不过是她的衣冠冢,但立了这样一个墓冢,阿落的亡魂总不至于找不到他了吧?
她会来么?
衣袍一掀,他又照旧坐在那树下打坐。
闭目时仍旧可闻那满山青草芬芳,满树桃花蔚然。
忽然他感觉到鼻尖一痒,他垂眼一看,是一只粉蝶。
小巧精致的活物,他心中不由欢喜。
他抬手,粉蝶轻轻扇着翅膀落到了他指尖,在他专心的注目下,一下一下轻轻扇着翅膀。
那小小的触须试探地触碰他。
卿云歌也伸出手指触碰她的触须,两相交接的瞬间,就好像两个人击掌为誓,被淹没在时光洪流里的一些残损记忆浮出水面。
卿云歌温柔地注视那只蝶,那只蝶的翅膀扇得更欢了。
“连你也知道我在想她么?”
“可她为什么还不来?”
蝴蝶的触须忽然就耷拉下去了,似乎为着什么事情也感伤不已。
卿云歌却难得碎碎念起来。
“阿落以前也是像你这样小小的一只……那时我在边境的黑山遇到她时,她正差点被一只黑狼妖拆吃入腹……”
“她身上有条很长的伤口,我的长随丹元反复提醒我,她伤得这般重,肯定活不了了。”
“可我不信。”
“因为我在触碰到她头颅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她眉心舒展,神情安详。我知道她和一般的活物不一样,她有自己的想法……”
“我去黑山是为了寻传闻中赫赫有名的西域妖僧。传闻他修行了几百年,法力高深,有很多偏门别类的法子……我原是为治病去的。”
“因为我自小患有心疾……我的母亲也是因心疾去世,我甚至从来没见过她的模样……”
“我的姨母早几年也因为心疾发作离世了……现在也轮到我了……”
“救下阿落的不久,西域妖僧却突然出现……我当下便心生疑虑……”
“他给了我一瓶灵丹,却只要了我一柄随身的佩剑作为交换。”
“只是另外嘱咐我,要照顾好那只灵猫……”
卿云歌的目光忽而悠远,他的眼前似乎再次出现那位西域妖僧的模样。
一身月白的长衫,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他面目俊美,却神情冷淡,在耀眼的日色下他眉心的月牙儿印记也闪闪发亮。
彼时那妖僧看着他,却忽而发笑,离去之前只嘱咐他,“照顾好她。她不是猫。”
“那她是谁?”
“距离此地西去一座山,翻过之后是哪里?”
“西月国。”
“西月国最近丢了个很重要的人,知道是谁吗?”
卿云歌不答话,心里却已有猜测。
“这事是个隐秘,但如今却教你知晓了,你说你该如何报答我?”
“是谁指使你的?”
卿云歌淡淡一笑,“是谁指使你的,之后我便效忠谁。这份礼可称心如意?”
“哈哈哈,这与我何干?不过倒也算得上份大礼……你去寻小五,今后你便是五皇子的人了。”
“他说他是五皇子的人。我并不意外。”
“虽然只其中肯定有太子的手笔,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