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两匹白马飞驰着,好像暗夜里下坠的流星。
江鸣雪骑在马背上,任凭视线越来越远,她渐渐离开京城。冷风吹在她的脸上,像是刻骨的尖刀,几乎让她睁不开眼。
但是她还是没有停下。
因为在她的身后,有一队人马在追她。
他们穿着黑色的甲胄,蒙着面,让人看不见他们的脸,江鸣雪只知道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短短几次交手,她觉得即便是阿槿在,也未必会是其中几个人的对手。
何况这里大约有百余人。
她心下凝重,不知道是谁这么看得起她。是观澜阁的宿敌吗?是她曾经得罪过的陈太后吗?
还是……燕晗呢?
江鸣雪来不及深思,更一刻都不敢停下,她好不容易脱离窒息的囚笼,她不想回去,也不想死。
更不想拖累了顾岸。
但那一队人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像一群黑色的暗鸦,黑云一样跟随着她,让她几乎无力脱身。即便那匹马几乎跑得跪了下来,她也没有摆脱那一群人。
“姐姐,你先走吧。”
顾岸把自己的马给她,轻松地笑了笑,拂袖擦了擦自己的长枪。
飞雪落在他的肩上,被红衣衬得有些显眼。他笑时眼睛亮亮的,目光柔软如秋水,一如这些年来在她面前那样。
江鸣雪到底还是不放心他,一时有些犹豫。
“姐姐不要小看了我。”
顾岸伸出手,第一次握住她的腰,将她送到马上,似乎得意地笑着,“北齐顾家,战功赫赫。”
“我可是声名在外的少将军。”
他说得轻松随意,江鸣雪倒也觉得没有那么沉重了。况且,她确实也担心,自己如果留在这里,大约只会拖累顾岸的手脚。
少年握着她的手似乎紧了紧,好像想再为她温暖一下冰冷的手指,“我发誓,只要我还有一息尚存……”
“就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说完,他终于送她离开了这里。
江鸣雪忍不住回首,她看见顾岸红衣临风,长枪指月,只孤身往前。那时她第一次觉得,这个昭然少年的背影虽然一如既往的骄傲,却还有几分意味不明的苍茫。
即便那支阴狠强大的兵马像黑云一样席卷而来,那个红色的身影还是傲然站立在天地之间。
眼前此景,让江鸣雪想起多年以前,她听到的,世人口中的嘉平侯世子。鲜衣怒马,招摇过市,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而今隔着一层厚厚的风雪,隔着三年的光阴,那个恣意洒脱的北齐世子,似乎也消失在了风雪中。
江鸣雪有些不舍地转过头,没有再继续看下去。
正如顾岸所言,她也希望他能找到她,她也期待与他重逢的那一面。
……
燕晗走到了江鸣雪的住处,那是一座不是太大的宫殿,火烧得正旺,似乎是刻意点燃的缘故,一直扑灭不了。
他知道,这把火大约是江鸣雪自己放的。
滔天的大火映照着燕晗平静淡漠的脸,也映照着那双琥珀般的眼睛,眸色再也不是冷清的浅棕,反而有些发红,显得这个冰冷的帝王似乎多了一些炽热的温度。
透过这样热烈的火光,燕晗似乎可以看见那个人诚恳的爱,和彻骨的恨。
他终于走进那片大火中。
即便身后传来数不清的哭喊,即便无数宫人和侍卫跪作一地,他还是没有回头。
屋子里很灼热,烟雾让一切可以看见的东西都变得不那么真实。他甚至想着,她是不是因为怕冷,才选了这样一个炽烈滚烫的死法。
燕晗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床上那具焦骨。
虽然还成人形,但是皮肤已经烧得焦黑,连头发也没有了,只有残存的衣料可以依稀让人辨认出,这是谁的衣服。
燕晗没有走过去。
因为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人不是江鸣雪。
江鸣雪只是走了。
燕晗有些愕然地站着,火光中,他似乎看到了那个人离开他时的决绝、坚定、欣喜与迫不及待。她就那样离开他,去迎接新的余生。
烈火慢慢爬上他的衣摆,他却没有动。
“江鸣雪啊……”
燕晗终于苦涩地笑了笑,缓缓闭上眼睛:“原来朕从未真正看清过你。”
身后的房梁轰然倒塌,燕晗还是没有动。
只要他想活,这一片火海大约拦不住他,但火海之外,已经没有江鸣雪了。只要他想找,普天之下大约没有她的栖身之处,但他也知道,即便找到了,她也不会为他停留了。
云州与雁沙的权衡,北齐与西戎的阴谋,求他庇佑的万民,一统天下的伟业,此刻在他眼中似乎都变得很轻,比不上那个人哭红的眼睛。
他常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