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妫海境请命为兄长坐镇前线之后,僵持不下的局势随之改变,战线节节推进,从前这个不引人注目的皇子也第一次进入了大家的视线。
可是他不在敌方的军营里呆着,竟然孤身犯险,一人跑进皇宫里来,还出现在皇帝的后宫里。
真不知道他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这里有他冒着风险也要来见的人。
“巫马小姐要是不想放过我,我现在岂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
白昼不免好奇:“这么说来,你在晋朝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白昼开玩笑一般地说道:“皇帝把贤王当做心腹大患,我看他还漏了一个人。”
妫海境全当是夸奖,不自觉弯了唇角。他这些天总是悄悄溜进宫中,只是每次都能被祂抓住,后来就索性不躲了。
现在就连喜妹看到妫海境的出现都不再大惊小怪,但私下里仍然向白昼表达了她的担忧:“小姐,这要是被陛下发现了……哎,这可如何是好!”
喜妹误以为自家小姐有了新的心上人,她整日里愁眉苦脸,一次被白昼看到,便问她究竟为什么事情发愁。
“小姐!”喜妹忍不住抱怨的:“您怎么瞧上的都是一家的兄弟呢?”
白昼听闻,不禁哑然失笑。祂从未对妫海家的三兄弟有过任何想法,不知喜妹是从何处得出来的结论。
不过祂对妫海境的耐心确实比对其他人多一些,这大概是因为他很识趣,总能说些让祂觉得有意思的话题。
所以神明的耐心不至于消耗殆尽。
“我无心权势。”妫海境借此表明自己的态度:“皇兄有凌云壮志,我却只想得一人心,白头终老。”
白昼诧异:“境王殿下竟然会有这个想法,我还以为你也有夺位之心。”
帝王家的真心经不起考验,白昼道:“只怕你这么想,别人不这么想。”
白昼从袖中摸出一颗棋子,放到棋盘上,微笑看他:“你输了。”
“是我技不如人。”
妫海境这些天与祂下了好几盘棋,一次都没有赢过。
他每次也只能待一盘棋的工夫,就会被祂赶走,有时候祂心情好些,就会赶他赶得晚一点。
其实今天白昼悄悄作弊了,作为神仙,想要赢一个凡人,再容易不过。
祂竟有些心虚,同时也惊诧于妫海境的进步神速:“想不到你还挺有领悟能力。”
神有漫长的生命,足够把一门技艺研究得出神入化。在很久以前,白昼还会特地跑到人间找人下棋,其中不乏古往今来的棋艺大家。
这世间没有什么难学的东西,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惟手熟尔。
可妫海境的领悟能力无疑是超凡的,他竟在短短时日里,在与祂的对弈之中,汲取了数百大家的精华……白昼无意说了一句:“你倒是挺适合修仙的。”
可妫海境却说:“仙人寿命漫长,未必是一件好事。”
“人人都想成仙。”白昼饶有兴致地问他:“你竟然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仙人追求长生之道,但不是我想要的。”
白昼纠正他:“你错了,修仙之人追求的从来不是长生之道,也不应该是长生之道。”
“那应该是什么?”
“见微而知众生。”
见到他茫然不解的模样,白昼心中暗笑自己,怎么今日多多此一举,做了为人解惑的先生。
不过祂从前是收过一个学生,是祂从极北之地捡回来的,虽是男子,但资质不错,又苦苦哀求白昼收留他,白昼善心大发,把他收做了徒弟,后来白昼发现他有不轨之心,就将他赶了出去。
白昼一共收过四个弟子,除了这一个之外,其余都是女仙。
不过当先生这个事情,实在是叫神仙也头疼,等到白昼年岁稍长,与祂同时代的神明陆陆续续地陨落,祂便彻底地隐居在合虚山上,隐世不出。
神的时代总要结束,人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只是白昼没有想到,人间会发生这么多变化。
也许这就是祂提前醒来的原因,祂感受到了世间失衡的力量。
妫海境还不能理解这六个字,就问祂:“什么叫做知众生?”
白昼轻声说道:“世上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富人也有穷人……你是男人是富人,可曾知道女人、穷人的生活?京城之大,也有不守王法的地方,境王殿下不妨去看一看,也许知道什么叫做众生。”
白昼并没有想过自己的这番话会给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说完这番话,祂就将他赶出去了。
于是妫海境在城内徘徊许久,最后来到了城中有名的贫民窟,他几乎是刚踏进这里就被人盯上了。
只是碍于他是一个健壮的年轻男子,天色又没有全黑,三三两两的流浪汉停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小声地议论着。